内殿外院,本也没有多么远的距离,低声交谈是听不着的,高谈阔论却是传播无碍。
外面很快就摆好了刑具,板子重重打到人肉上的声音,太后扫遍全场,满意地看到数位宫嫔都被吓得如鹌鹑般老老实实垂首窝着。
“听说昨个儿皇帝又去了你那里,”伴着外面行刑的重响,太后和颜悦色地与卫斐闲话家常,“怎么那个时辰过去了?”
卫斐额上冒出些微冷汗,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样,神思不属地回道:“陛下吃了那糕点,许是不合胃口,故来嫔妾这问问缘由……”
宋琪弄气得牙关紧咬。
太后抬眸,轻飘飘地扫了宋琪弄一眼,笑着转头与众女开玩笑道:“可叫某些人昨日偷那一个清闲了,到了例的侍寝,成就了旁人。”
众宫嫔面面相觑,按说这里是该捧场一笑的,但眼下这情况……着实没有哪个能真正笑得出来。
宋琪弄一想到昨夜那盒坏了她好事的红豆糕就直窝火,这要但凡敢换了一个人如此拿她作玩笑,哪怕是懿安皇后,宋琪弄都绝不会给出什么好脸色看。
但偏偏是太后娘娘亲自开口……
宋琪弄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细声细气地回道:“可不说还是咱们卫贵人最精明呢,嫔妾自认是个蠢的,如此也算是长了见识,日后可定不会了。”
宋琪弄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却非常低级,与太后恩威并施的敲打完全不是一个层级上的,卫斐根本不屑开口回击,只简单作出一副被挤兑的羞愧难耐、百口莫辩、坐立不安的姿态便是。
太后闭了闭眼,皱着眉隐含不耐地瞧了宋琪弄一眼,没再就此纠缠,只低头喝茶,心里想着的却是风牛马不相及的另一桩:往常没瞧出来,那张福平竟也是个资质不俗的……够沉得住气,十个板子重重打下去,哼也不带哼半下。
这一点上,卫斐却是难得的与太后心意相通了。
太后悠闲地呷了口茶,复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遍:“皇帝就只与你说了这些……没有别的了?”
卫斐心下微动,若有所思。
面上却依然分毫不露,只略带迷茫地下意识抬头瞧了太后一眼,然后忙又规矩地垂眼避开,绞尽脑汁思量了半晌,磕磕巴巴地回道:“没……似乎是没有了。”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太后不免被卫斐这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答复给逗笑了,“‘似乎是没有’又是怎么个没有法?”
“剩下的,陛下还有说些,只,只……”卫斐耳垂通红,羞怯难言道,“那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私房话。”
太后瞧着瞧着,便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微微笑了起来,轻声感慨道:“到底是年轻人,正蜜里调油的时候,却是哀家这老婆子不识趣了咯……”
几盏茶后,众女告退,太后拿茶盖轻轻拨弄着盏中茶叶,头也不抬地问刚刚送完人进来的怀薇道:“你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怀薇微微一愣,下意识向周围仅剩的几个宫人瞧去,那些宫人忙乖觉退下,只留主仆二人在殿内密谈。
“外面那十个板子打下去,那孩子可吓得小脸都白了。”四下无人,怀薇才不以为意地笑着回道:“谎都不怎么敢撒的小姑娘,娘娘还觉得她能是装成这模样的么?”
太后低低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道:“你不懂,她可伶俐得很。哀家这双眼睛还没花,瞧得出来。”
“真怕是个养不家的啊……”太后难掩忧虑,轻声感慨道。
“娘娘说的也是,”怀薇上前跪下,轻柔地为太后捏腿,一边捏一边柔声道,“卫贵人确实是个少见的玲珑人,不然怎么会叫娘娘在那么多人里一眼便瞧中了呢。”
“只是聪慧伶俐归聪慧伶俐,但到底年岁在那里摆着呢……起码奴才十六岁的时候,可是绝不能有这般筹算的。”
“且话说回来,陛下知不知道淮南的事情都还两说,”谈到前朝相关事,怀薇压低了声调,静心分析道,“且再退一步,纵陛下知道了,也未必会与卫贵人提起。”
“娘娘不是也说,咱们九殿下啊,自小便是个外热内冷、‘大公无私’的……卫贵人到底是个女儿家,又不是前朝的内阁大臣,哪里能逃得过陛下的‘大公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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