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贵人,”懿安皇后寒声质问道,“你认么?”

卫斐不由沉默了。

“如果懿安皇后所言,指的是嫔妾曾赠与李才人一株素冠荷鼎的话,”在看到跌碎一地的那株兰花时,卫斐的心就重重沉了下去,但有些事实不容她狡辩,只得审慎地回道,“……确有此事。”

下一瞬,懿安皇后高高地扬起手,在众人或高或低的惊呼声中,狠狠地给了卫斐一巴掌。

卫斐被那股大力打得直接半摔在地。

“姐姐!”卫漪惊叫一声,不过身边阻拦,一把扑到了卫斐身前。

卫斐顺手扶住她,安抚地拍了拍,垂了垂眼,用舌头顶了下肿胀的半边侧颊,舔舐到满口血腥味。

“懿安!”太后被惊了一跳,不由略微恼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母后,”懿安皇后别过脸,眼眶通红,泪珠滚滚而下,痛苦不堪道,“舸儿躺在床上,高热不下,儿臣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看着,心痛得恨不得生生挖出来,三天了,三天都还没下去热,而今才知道……是有人在咒他,是这后宫里有贱人诅咒他至此啊!”

太后轻轻地吸了口气,在亲孙子的生死攸关之际,终究是无法直面儿媳的眼泪,错开眼,叹息地问卫斐道:“卫氏,你又怎么说呢?”

卫斐无话可说,甚至还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

皇嗣生病,卫斐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先前一直都从没有在意过。——左右一个月里,那边至少有二十五天都是在病着的。

诚然,那是仁寿宫和慈宁宫都捧在心尖尖上的大宝贝,但于卫斐而言,也只是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而今病得狠了,病得惨了,病得快死了……卫斐聊表惋惜,但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离别悲欢,她一向无动于衷。

懿安皇后一口咬定此番乃巫蛊之祸,卫斐已然觉得她是失了智,现又一嘴咬到卫斐身上……

“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构我二人。*”卫斐推开卫漪,平静跪直,神色淡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先前还曾为卫漪随手赠皇嗣耳铛之举担忧,不成想而今皇嗣生病,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也能诬赖到自己头上……卫斐也是觉得莫名讽刺。

“好,卫贵人说她是被冤枉的,”懿安皇后颇觉可笑般冷嗤了一声,寒声逼问卫斐与李琬道,“可本宫手里这巫蛊娃娃既是从那盆素冠荷鼎里翻出来了,你二人中,总得是有一个放了它进去罢!”

卫斐与李琬遥遥对视,望向对方的眼里俱是说不出的复杂。

少顷,是卫斐先开口,淡淡道:“懿安皇后此言差矣,那娃娃是从何而来嫔妾不知,但嫔妾知道,那素冠荷鼎从嫔妾这里分株移盆后送到广阳宫去,所搬运者、所浇灌者、所侍弄者……却也并非只有嫔妾与李才人才可能接触得到。”

“那依卫贵人的意思,”懿安皇后连连冷笑,愤然道,“是宫中有花匠仆妇欲咒怨皇嗣么?!”

卫斐眼睫微垂,没有言语。

“皇后娘娘明鉴,”须臾,是李琬颤颤巍巍地接话道,“那巫蛊娃娃身上的海棠云缎,整座广阳宫都翻不出半寸来,绝非出自嫔妾之手……”

卫斐微微抬眸,极冷静地望向对面。

李琬略显心虚地错开了眼,不太自然地消声了。

有宫人低低在懿安皇后耳边禀报了什么。

懿安皇后望向卫斐的神色立时更为冷酷森然。

这下就连太后的神情也不免迟疑了起来。

“不错,海棠云缎我姐姐宫里是有,可这后宫又不是只有我姐姐有!”卫漪急了,直起身满脸不忿地争辩道,“李才人没有,那是她自个儿位份低,可这后宫里居高位的,哪个还缺那一匹半匹的海棠云缎了……”

“卫淑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懿安皇后森森地逼视卫漪,寒声质问道,“是想指认本宫还是太后里的哪个,着人制了巫蛊娃娃还咒自己的儿子、孙儿么?”

“嫔妾可没有这么说,”卫漪也起恼了,顾不得身份尊卑,分毫不让地冷笑着反唇相讥道,“不过巫蛊之说,向来是无稽之谈,三岁小儿都知道作不得真……只要某些人不是贼喊捉贼、故意栽赃,她自然不必如此心虚。”

“好一对伶牙俐齿的姐妹花,”懿安皇后冷冷地审视着卫漪,这回,许是觉得再自己动手显跌份了,只面无表情地吩咐道,“静枫,替本宫赏卫淑女五十个巴掌,教教她这宫里的尊卑、说话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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