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溪换衣服的时候接到了外卖骑手的电话。

裙子拉链在侧边,她对着镜子拉好,一边说道:“马上就来,稍等。”

门口的声控灯亮起,一个中年男人拎着外卖专用盒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的小姑娘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男人黝黑的脸上扬起慈祥的笑容,眼角干裂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他半蹲下身,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茵茵饿了,等爸爸送完这单就下班,带你吃饭好不好?”

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外卖盒,舔了舔唇瓣,乖巧的垂下眼睛。

许言溪打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男人面相纯朴憨厚,因为超时了几分钟,一直跟她道歉。

许言溪看向他身旁的小姑娘,对方怯懦的朝男人躲了躲,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她。

“我女儿,”男人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表情局促:“她妈妈生了病,没人照顾她,我只好把她带在身边。”

外卖还拿在他手上,见许言溪一直没接,他着急的解释:“真是很不好意思,我………”

“姐姐。”

小姑娘从男人身后露出脑袋,鼓起勇气叫了她一声,手指搅紧了男人的衣服:“爸爸很辛苦的,你不要给他差评好吗?”

许言溪一阵恍惚,直到小姑娘又怯怯的叫她,才回过神,轻声问道:“你吃饭了吗?”

小姑娘诚实的摇摇头。

“那姐姐请你吃饭,”她没跟小朋友相处过,本想声音软一点,表情温柔一点,可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僵硬无比:“你喜欢吃蛋糕吗?”

小姑娘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脆生生的回答:“喜欢。”

中年男人低声训斥:“茵茵。”

接着不好意思道:“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

许言溪笑了笑,接过外卖盒子,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姐姐已经吃过晚饭了,蛋糕吃不下了,你可以帮姐姐个忙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却没有接,仰头看向爸爸。

男人知道这单外卖很贵,别过眼不肯看女儿渴望的眼神:“这太贵重了。”

“我本来打算和朋友出去吃饭的,订的蛋糕隔夜就坏掉了,是小朋友帮了我的忙才对。”

许言溪始终平视着他们,语调平缓,淡淡的叙述事实。

中年男人张了张口,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拉着小姑娘的手示意:“跟姐姐说谢谢。”

小姑娘奶声奶气:“谢谢姐姐。”

许言溪摸摸她的脑袋,弯唇一笑:“不用谢。”

中年男人穿着外卖员的统一制服,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后,头上扎的马尾辫松了,男人动作笨拙的重新给她绑好。

眼前的场景仿佛与旧时光重合,在她为数不多的温馨记忆里,那个总是严肃的父亲,也曾弯下腰给她绑过头发。

可是她却没能等到属于自己的蛋糕,她以为获得了认可,却不知一切早已被明码标价。

*

电梯门缓缓开启,江以渐走出来,与一对父女擦肩而过。

这一层就许言溪住,对面那户是空的,再加上她之前说过点了外卖,他不免多看了一言。

恰好听到了父女俩的对话。

“爸爸,刚才那个姐姐好漂亮,还送了我蛋糕,我从来没有吃过蛋糕。”

“等爸爸挣钱了,会给茵茵买最大最好吃的蛋糕。”

“好呀好呀,妈妈总说吃药嘴巴苦,我要把蛋糕留给妈妈吃。”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随着电梯门的关闭而消失。

江以渐在原地停留了几秒,似讥似讽的扯唇笑了声。

他最是讨厌这种廉价的亲情。

片刻,他走过转角,意外的看见女孩在门口蹲着。

“溪溪?”

许言溪没怎么吃饭,刚才在门口站了会,有点低血糖,她走不动,额头上出了些冷汗,蹲在门口缓了缓。

听到脚步声,才讶异的抬头:“你怎么上来了?”

暖白色灯光投射下来,映照出地板上颀长挺拔的身影。

来人黑色风衣平整,模样生的极好,气质冷隽矜贵。

“我给你发了消息,”他言简意赅的解释,随即蹙眉去拉她:“怎么在这儿蹲着?”

江氏离这里不算特别近,又恰逢晚高峰,尽管他一路上开的快,依然耽误了半个多小时。

在楼下等了十分钟左右,才给她发的消息。

许言溪刚才吃过糖,现在好了不少,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去换个鞋。”

她取了手表,又换了一双和裙子搭配的高跟鞋:“走吧。”

春季尚未过去,北城这几日气温却再创新高,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热意。

许言溪选好了餐厅,直接过去就好。

是北城一家颇具盛名的私房菜馆,开着寻荫亭巷子里,外面是古朴的宅院模样,飞檐下挂着红灯笼,门口一左一右各是两个石狮子。

单从外面看,像一户普通人家,走进去才发现另有玄机。

小桥流水,照壁浮雕,假山上引了泉水,潺潺流下来,一步一景,韵味十足。

许言溪嗜辣却不能吃辣,她经常性的饮食不规律,胃不太好。

这家主打的是粤菜,许言溪之前来过几次,量少精致,味道很好。

其实她并不清楚江以渐的口味喜欢,以前在一起时,他时常会做饭,不过都是她喜欢吃。

许言溪胃口小,又足够挑剔,他就变着花样做饭,跟他在一起前三个月,就长胖了好几斤,气得许言溪要和他分手。

细细算来,他们在一起两年,许言溪说过很多次分手,但那些都是气话。

只有一次,她连分手都没说,明明前一晚还窝在他怀里,因为粉红豹玩偶的事情和他置气,谁知第二天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像一枚扎进心底的钉子,久而久之,和皮肉深陷在一处,拔/出来流血,留在心里会疼。

许言溪把菜单递给他:“你点吧。”

他没有拒绝,点了几个菜,还有一份艇仔粥。

都是她爱吃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外面的小灯笼一盏盏亮起,在曲折的木质长廊上连成一线,垂下的瑛穗随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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