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李长明出城,前往军学。
军学由靖平武侯白纠向皇帝进言设立,与普通学校极为不同,乃是在玉京城北另建一城,对玉京起着护卫作用。统领称为军长,先前是靖平武侯担任,雪岭一役靖平武侯为国捐躯,军学便交到了李长明手里。
起先军学学生是从官宦人家子弟中选拔,后来又改成无论何种出身,只要是有才之人,能通过选拔,便可入学。在军学学满三年后,学生若是能通过考核便能到各军任职,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去了黑衣旅。军学里的学生,日后差不多就是黑衣旅军人。
李长明乃是黑衣旅大统领,又是军学军长,玉京城北的这座军城已经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没有什么地方,会比这里更安全。只要那批物资能顺利到达京城附近,运送进军学城内,之后便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军学对学生管理严格,平日里无令不得外出,只有准假时才可离开。现下正值年节,学生走了很多,只有那些离家太远的学生还留在此处。因是年假期间,大家也没有往常拘束,城门口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城墙上站岗的人也比平日少了一半。
此时的军学,看起来倒与一座普通小镇没什么区别了。
先前跟随李长明出征救援始罗的部将,若无家眷在京,便都是暂住军学。独孤循便是其中一个,他父母远在燕州,来不及回去过年。
李长明到军学时,他已经挑出了几个人,等候在城门口。
“殿下。”独孤循牵马上前,“我已经安排好人手,随时可以出发。”
李长明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微笑道:“都是好样的。”
他与众人详说一遍此行安排,嘱咐需谨慎行事,便率先上马,领着众人驶上小道。
入夜,这边李长明刚刚离京不久,便有一人悄悄进了周国公府邸。彼时吴士忠与大儿子吴献正坐在暖阁对弈,父子两人相谈甚欢。吴献见有人前来,也不过稍稍抬眼:“何事?”
那人回到:“魏王今日离京。”
“离京?”吴士忠一摸胡须,疑惑道,“这年节还未过完,他便要回边境驻守了?不对啊……”
“是啊,这时日分明还没到,他离京做什么。”吴献拈着手中棋子,轻轻敲了敲棋盘,“你好好盯着,他有什么动作,立即回报。”
“是!”那人领命退下,几个纵跃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这探子所报魏王离京之事,吴献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很快就忘了自己曾得到过那么一条消息。不想十日之后,刑部常尚书便登门拜访。吴士忠年纪大了,也不想累着自己,平日这些接待来客的事都是交给儿子来。
吴献虽是不喜与此人攀谈,但还是在听到通报后移步去了暖阁待客。
常尚书才进了暖阁的门,便满面堆笑,拱手朝人恭贺:“吴大人,好消息。”
“常大人请坐。”吴献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语气不冷不热,“什么好消息?”
常尚书似乎还想故意卖个关子:“绝对是大好消息,凭大公子的聪慧,恐怕那位掌控西北军政,时时威胁你我的魏王爷,是没几天好日子可过咯。”
“魏王?”吴献眉毛一挑,听到这两个字便有了些兴致。
常尚书凑近了些,仿佛是怕隔墙有耳一般,还压低了些声音:“安州探子来报,发现一队人在运送一批货物,为首那人,模样与魏王手下的徐世杰极为相似。”
吴献毫不在意,自顾自地斟着茶:“魏王派人运东西?这有什么值得你过来的。”魏王要是买点布料瓜果之类的东西放府里过节,也要他费精力关心吗?
常尚书又高深莫测地道:“值不值得,自然要看用的是什么东西。下官以为,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吴献抬头,似乎有些烦了:“别卖关子了。”
常尚书见他语气有变,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把每个字都吐得极为清晰:“徐世杰运送的,是一批火器。”
吴献顿时面色一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火器?”
火器,这种东西可是朝廷严格管控之物。李长明手中捏着那么多军马,有火器不奇怪。可军中火器,都是兵部统一配备,他让人运回来的,来路不可能正常。走私火器,这里面的确大有文章可做。
吴献忍不住笑了,心中竟是有了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好,他可真是胆子大,好得很!”
正月十六,上元已过,庭中雪消,天气渐暖。魏王府中庭树已经隐隐有要冒出些新芽的迹象,年节一完,孩子们又恢复了往日早起念书练武的生活。
给孩子们送完糕点出门,韦巧儿忽然胃里一阵翻涌,扶住树干便低头干呕起来。
“夫人……”侍女佩儿见状一惊,忙放下食盒给人顺气。
旁边房门发出吱呀轻响,薛观音听见动静忙出门来。
“巧儿,你怎么又吐了?”薛观音看她样子,不禁忧虑。
最近这几日,韦巧儿时常这般呕吐,一日三餐也总是吃不下。薛观音知道她身子骨弱,一开始也没太当回事,可后面越来越频繁,怎能让人不心忧呢。
“巧儿,还是我陪你去看看大夫吧。你这都几天了……”
“没事……”韦巧儿喘息道,“不用去看大夫,待会儿去药房煎点药喝下就好了。”
薛观音微微皱起眉头,她这几日不止一次提出要带她去看大夫,可她总是这样推辞。到底有什么不能去见大夫的?
韦巧儿低下头去,又开始呕起来。
等她缓过这阵,薛观音才道:“佩儿,快扶夫人回房休息。”她说完,自己也搀起人手臂。
两人送韦巧儿进屋躺下,薛观音却没离开,留她自己休息,而是让佩儿退下。
韦巧儿躺下,莫名想痛哭一场,可还有人在屋内,她也只好先忍着。奈何眼角还是溢出了几滴眼泪,渗进了枕头里。
“巧儿。”
韦巧儿听到薛观音在叫自己,忙抬手把眼角的泪痕擦拭干净,闷闷地应了一声。
此时薛观音关上房门转过身来,脸色有几分阴沉。
“我问你,孩子是谁的?”
韦巧儿神情骤变,脑中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茫然无措道:“孩子?什么孩子……”
薛观音见此情状愈发怀疑,道:“近来你时常呕吐,精神不振,我想你是病了,几次想带你看大夫,你又不肯去……你已有身孕,对不对?还想瞒到何时?告诉我,孩子是谁的?”
韦巧儿猛地坐起身,怔怔道:“没有,哪里有什么孩子……”
薛观音眯了眯眼睛,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我这就让周管家请位大夫回府上。”
薛观音厉声道:“孩子是谁的?”
“自然……自然是魏王……”
“魏王?”薛观音闻言勾唇一笑,“既然是魏王的骨肉,那待魏王回府,定要将这喜事告诉魏王了。”
“不!”韦巧儿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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