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觉得,她好似在船上,随着波浪轻浮,却又好像陷在云端,触手皆是软。

直到一个颠簸,隐约听得一个压低了的嗓音低声斥责道,“小心点儿!”

那一声斥责像是一支利箭,倏然穿透了她脑海中的重重迷雾!不!她不在船上,更不在云里!她在马车里!可是,她不是该在相国寺的禅房里歇息么?怎么会在马车上?还有还有刚才的那个声音!

陡地,一个激灵,最后一丝睡意被撵出了脑海,她几乎是惊恐地睁开眼来,然后,眼前所见,却是让她的凤目更是不敢置信地圆睁。

她确实是身处一辆马车之中,再普通不过的青帷马车,很是狭窄,只堪二人并肩而坐,一动便是逼仄。内里布置也是再寻常不过,不见什么金贵之物,唯独她身下,却是垫了厚厚的一层被褥,怕是唯恐将她颠着了,才特意垫上的。但这马车行得极快,这车轮又比不上靖北侯府中特制的,只怕路面也是不平,所以一路都是颠簸。

最让兰溪惊恐的是,车厢入口有一人背对着她而坐,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裳,但那背影却让兰溪很是熟悉,熟悉到她不由背脊生寒。

此时,那人怕是也察觉到兰溪清醒过来了,回过头来,温声问道,“醒了?”马车里的光线比外边儿要暗,但正是初夏时节,阳光明媚,垂挂的车帘是半卷的湘妃竹帘,阳光从缝隙间筛落进来,照在那人脸上,不若在京城时那般锦衣玉食地养着的白净,瘦了好些,黑了好些,一双眼像是被淬炼过,有些幽暗的沉,这个时候落在她身上,明明是温煦的嗓音,兰溪却觉得好似浸在冰潭里一样的冷,死死咬着牙,才克制住了发抖的欲望。

是他!果真是他!赵屿!

他竟回来了?他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回来这个地方?不!他当然敢!因为根本没有人料到他敢回来!

可是,他回来便回来了,却又为何将她绑来了此处?

陡然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兰溪一瞬间想起了什么,脸色惊变,手,下意识地就往隆起的小腹摸去。“那花是你放的?花香能将人迷倒?”只可能是这样了,她一直很小心,吃用都是自备,她虽困,却不可能睡到被人搬上了马车,也一无所知,想来想去,只有那束花了。

赵屿的目光带着两分复杂,看着兰溪高高隆起的小腹,看得兰溪抱着肚子,往后缩了缩,他才慢吞吞地道,“你别怕,那香不过是让你昏睡些时候,对身子没有妨碍的。”

也就是说,对孩子也没有妨碍了?兰溪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却是转而想起了其他,眉心又是一蹙,戒备地紧盯赵屿,道,“你为何要绑我?我身边的丫鬟呢?你将她怎么样了?”

“你放心,那香对身子没有妨碍,不过是让她昏睡上一会儿罢了。只是,我却是不能将她带在身边的。”赵屿却还算有耐心,温声软语地答道。

这么说,芳草无碍,兰溪悄悄松了一口气。只是,望向赵屿时,这心神却是始终难以放松,“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如今的京城对于我来说,犹如龙潭虎穴你会不知?我冒着生命危险进京来,自然不是只见你一面。”赵屿语调里又一丝隐隐吧嘲讽,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这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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