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我叼着笔，扫扫全班，现在除了崔大龙杜一飞之流，越来越多的人自觉地将活动课改为自习课。莫彤唐静云正埋于各种“兵法”，时不时还会对偷换座位到教室后排的陈依霖和林奚投来鄙夷的目光。大部分人都懒得管，可一旦影响他们学习，小道消息很快就传到班主任耳朵里。所以，海哥突然注意到早恋，一定有内鬼。

正柯南般地推理，邱城突然抱着篮球跳进来，一撞上他的眼神我就赶紧低了头。他也放慢脚步，如放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下来。其实，我心里酸酸的，邱城一定不明白为什么，那晚我在黑暗中慌忙跑下楼后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我总是拿期中考试搪塞，但我是真的被他那天潮热的手心还有海哥和暗处的那双眼睛，狠狠地吓到了……

如果只有一个在惊涛骇浪中也心静如水的人，她一定是孙芷薇。连余冷事件，孙芷薇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在人群中张望一眼，默默地安慰我几句就扎回书堆。可今天，她倒是放下手中的《夏至未至》神叨叨地对我说，

左珏拒绝钱若垚了，你知道吗？

我的心扑通一声，却装作漠不关心地摇摇头。

这下，孙芷薇倒来了兴致，扒住我的肩膀，皱着眉头问，“我就不明白了，钱若垚才认识左珏几天就勾搭上了，你这都大半年了，怎么还这么游离？”看我直愣愣地毫无反应，她干脆摇晃着我的脑袋道，“你到底有没有跟左珏说过喜欢他？”

这一晃，孙芷薇真的把我晃醒了。我闪着眸子望着她，未等我张口她就明白了，按着我的双肩一脸严肃，“左珏马上升高三，很快就没时间。如果你现在还不把握机会，可能就错过了。不管什么结果，你至少要去争取一次吧。”

我心脏砰砰乱跳，想了想，还是面露难色地摆手，“这……这……万一，我是说万一呀，万一他答应了呢……马上期中考试了……而且他也快高三了……”

孙芷薇突然认真地握住我的手，坚毅地凝视我两秒，“李林立，你真该学学立夏。喜欢傅小司那么久，一直都在努力，所以才能得到幸福！”

人生第一封表白情书，掐掐手指，今天左珏应该看到了吧。那天，在孙芷薇的鼓舞下，我去买了最漂亮的信纸和信封，比应试作文还斟字酌句地打了七遍草稿，连着誊抄三次才勉强满意。那一夜，我反反复复地把整封信看了十几遍，一行十目地连句号都誓死圈圆。我小心翼翼地叠成爱心，每个步骤都深思熟虑，就怕出错后会有不完美的折痕。在洁白的信封上写上“左珏，亲启”时，我颤抖地怎么都握不住笔。第二天早晨，我从书包里犹犹豫豫地掏出信，刚想递给孙芷薇，又立刻抽回胳膊，“要不，别了……”孙芷薇抢过信封瞪了我一眼，“堂堂李林立，怎么比我还怂？”边说边跑向后门交给了一个早已联络好的“信使”。

这两天，我比来大姨妈都烦躁。结果，今天早晨刚踏进教室，陈依霖就带着半个班七嘴八舌地喊，“左珏，左珏，刚刚从我们班门前经过，还特别向里面张望了一眼！”

我的心顿时狂跳，差点没把早饭跳出来。他一定收到我的信了，一定是！下午第八节课一下，我立刻拉着陈依霖冲着三食堂狂奔，吓得她狂喊“李林立你个疯女人怎么又回到半年前了”。没想到，我刚冲进门，左珏正和三两个男生笑闹着迎面走来。他依然笑闹着，只是抬起眼皮，略微瞟一眼风风火火的我，然后就一秒钟，回归平视前方，之后擦身而过。

我傻傻地怔住了。

预演过几万遍的桥段，却没有一个是眼前这个剧本。

我真的，彻头彻尾，怔住了。

周六上午二三两节课间，我正趴在桌上奋笔疾书政治试卷，随声听里喧闹着昨晚刚向莫彤借来的新磁带《野蛮游戏》。以至于崔大龙在我眼前张了好久嘴巴，打了半天手势，我也未能察觉。等我摘下耳机的时候，他火热的情绪已灭，冷冷地把一张叠地很小的纸条放在我面前说，

喏，左珏给你的。

幸福总是来的太突然，突然地我手足无措。陈依霖孙芷薇等八卦女们刚听得“左珏”就凑上脑袋叽喳，哇，快拆开快拆开！可我，却盯着“李林立亲启”这五个字一动不动。好像它是一颗地雷，一动就要山崩地裂。

终于，孙芷薇实在等得受不了，夺过纸条就撕开扔在我面前，叉着腰霸气地喊，看！

左珏隽秀的字迹铺面而来。他恭敬地以“李林立，你好”开头，以“此致敬礼”结尾，末了还签上了“Z.J.”。虽不是当面，但这已是我第一次得到他内心的直白回应。可是，寥寥二百字，我的心脏却越读越沉，越读越痛，最后终于“哇”地一声嚎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