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都是敌人,还能向哪儿埋伏?
连草木都被踏断,还能去往哪里?
曹操苦笑,不断策马于阵中大喝,令部下稳住阵脚。
洛阳城墙之上,皇帝领百官向西眺望,脸都白了,几个硕果仅存的先帝老臣望着扯地连天的凉国军阵,望着苍天闭上双眼。
事实上在这些人心里对马越的印象,还停留在尽三十年前,黄巾之乱时马越持戟侍立于先帝身后,那般威武凶恶好似天神一般的身躯只是当时,那么低的官秩与出身,谁会主要到他?
再后来,轮不到他们不主意了,谁都想离这个家伙远一点,那时候人们都说,果然就不该让出身低下的人手掌大权,他完全就不懂宫廷的规矩!
所以他被排挤出去了,回到凉州的一片蛮荒,与黄沙大漠为伴。
今天,他们想起来了吗?
他们后悔了吗?
马岱策马而出,在两军阵前炫耀一般地打马而过,一手倒提长枪一手挑衅般地指着曹营兵将,歪着脑袋吹响口哨。
右阵两万步卒似劈水而开,一万强弩手蹶张开弦,向前奔跑。
马岱的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待此战得胜,如果可以,他要禀明凉王,拆了这座狗日的洛阳城!
很多时候人们以为有自己的威望与名声照拂,儿孙便不会在其他地方受到什么伤害。
事实上人们从未想过,有些时候就因长辈的威望,才会使孩子在远离家乡的地方笃定要继承先辈的荣光,绝不低头。
然后受到比普通人更多的伤害。
马岱不喜欢洛阳带给他的感觉,即便这座城曾让他成长。
但也让他体会到孤儿般的感受,空荡荡的辅国将军府,那么多的春夏秋冬,孤儿的感受比建安十六年来的早了些。
在这条称王称霸的路上,马氏付出何其多?
就像马越以为的那样,就像马宗曾说马越的那样。
一个马氏,孤零零地站在洛阳城对抗着天下。
一个马氏,孤零零地站在洛阳大营门前承受着冷箭。
一个马氏,孤零零地冲向潼关大营承受着刀剑加身。
可是现在,一个马氏,身后站着数以万计的马氏拉动着弓弩你们,看见了吗?
在这座城里,马岱的弟弟曾葬身殒命,这一矢,为马休而放。
马岱右手指天,随后在马上猛地挥出。
带着千千万万张强弩崩弦之音,弩矢遮天蔽日!
二十八年前,韩约离开了这座城池,不满大汉对凉州的不上心,从此纵马西去,发誓若孤身一人绝不再回到这座载满大汉辉煌的城池。
那一年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繁华的城郭,打马走过潼关不再回头。
从此世间再无韩约,只有西羌反贼韩遂。
他曾爱极了这个帝国,可造化弄人,让他后半生造反三十年为倒汉事业增砖添瓦。
怎知一语成谶,现在他回来了,带着千军万马。
“进兵,一部攻城,一部进攻曹军右翼,去吧我的小伙子们,大汉覆灭在今朝!”
羌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哨声,慑人心魄的怪叫声中,那些穿着铁甲的羌氐纵马狂奔,卷起的扬尘令人心震慑。
马越有许多年不曾仔细看过这座城池了,他有多么思念这座城池?
他曾在玄武道上直面书生,忍受剑刃加身。
也曾宿醉在梁府阁楼,看一夜檐牙高啄。
甚至他曾在饮酒后背着古琴走过洛阳的长街,立在城头弹动琴弦彻夜未眠。
这座城有他太多的回忆,他睡过皇宫也曾在黄门寺狱难眠。
当他抬眼望向城头,那些看不清的面目里,他想要搜寻小皇帝的身影可他太久没有见过小皇帝了,根本都记不得他的模样。
“进攻,进攻,进攻。”马越的手在车辕上拍了三下,手指越过曹操的层峦叠阵,指着洛阳城的西门大声喝到:“攻过去!”
到这时候,怎么打,用谁打,都已经只是下面那些将领要考虑的问题,需要凉王殿下考虑的事情其实只有两点。
打不打,朝哪儿打!
马越决定了,打,朝着洛阳的城门打!
投石炮轰击而出的火油瓦罐拽着火焰自头顶呼啸而出,朝着曹操的军阵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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