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抱着必死之心冲锋的江东士卒与满脑子攻守之策的孙坚糅合在一起,成为这世上最凶猛的战争机器。

当这架机器旋转起来,会吞噬一切!

李傕的侄子李利死在这个下午,铠甲被江东人用来对付凉王覆甲军的战锤砸扁,整个人只有四肢和脑袋保持原样,身体被铠甲挤压成一滩肉泥。

追随董卓多年的郭汜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来援助,后来孙坚的战刀把他的兜鍪劈碎,半边脑袋用头发拴在孙坚腰上,剩下的一半则随着尸首躺在战场上。

当董卓率领大军形成包围时,这里已经没有江东人的踪影了,只有几个侥幸未死的逃卒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恐怖与那些恶鬼附身的江东士卒。

董卓对着缓缓焚烧的尸体堆默默无语,脸上早年削去肌肉的硕大刀疤抖动着,随后猛地起身,张开大手按着一名逃卒喋喋不休的脑袋塞进火堆。

凄厉的惨叫声与烈火灼烧皮肉的噼啪声汇聚成最可怕的交响,当董卓再起身时,他的手已经被火烧的不成模样,但他还是紧紧握着拳头,重重地砸在一颗被烧焦的树上。

碳化的树木根本无法承受他的力量,从中折断。

董卓看着瑟瑟发抖的士卒们怒吼道:“凉州人什么时候这么害怕过?凉国人什么时候这么害怕过?你们现在害怕了?是男人就该提着刀跟我去把江东人的皮扒下来做成战鼓,而不是在这里瑟瑟发抖!你们希望将来你们的儿子捧着凉国史官记载的战事,读者那些故事问他们的母亲,他的父亲是不是个孬种吗?”

“他妈的,全体上马,传令那个叫管什么玩意儿的草寇,让他调集他的人马向南压过去,告诉甘兴霸那个水贼把包围兜严实了,老子要用孙文台的脑袋祭奠阿多!”

孙坚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在第五天,他的人马出现因饥饿瘫倒在地的情况,而且这不在少数。

可孙坚没有放弃。

在昨天夜里他对着江东的方向和追随他的士卒们躲在暗处暗自哭泣。

带他们乘着战船自吴郡起航时,对着兜满了风的船帆,他告诉这些来自江东各郡小伙子们,他们要去争霸天下了。

当他们停靠在夏口,一路向北推进战线,他告诉他们一鼓作气,杀入襄阳,每个人都会得到像样的珍宝与荣誉。

当江东受袭,他的小儿子被人囚禁在吴侯府邸时,当他们的家人被凉国人的铁蹄肆意蹂躏时,他告诉这些信服他的小伙子们他会率领他们杀回江东,他们都会回到家乡。

可是现在他让他们失望了。

孙坚从未让追随他的部下失望,他们打过那么多场漂亮的战役,江东两代人为了孙氏的志向而战,他们击退过那么多强大的敌人。

可是这次他让他们失望了。

他无法完成自己的承诺,他无法带他们回家,甚至无法给他们一座像样的坟墓。

因为他的战士已经没有力气去挖掘坟墓了。

就在夜里,一个断了胳膊的小伙子眼里盈满了泪问他,吴侯,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他记得这个小伙子,徐州初战时他意气风发地第一个攻上广陵的城头,一场战斗下来死在他刀下的足有四名敌人,那个时候,他的胳膊还在身上。论功行赏时他赞赏地告诉他,等回到江东会亲自为他做媒,娶一房大户人家的女儿做正妻以表彰他的勇敢。

这个小伙子以为他奋战为荣。

但是现在,这个小伙子问他,我们是不是回不了家了。

他怎么回答?

第二天,他们在淮阴城外醒来,四肢无力的将官试着叫醒每一名部下,但许多人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水井被凉国人丢满了大石头,树木被焚烧一空,整座城池没有一粒米,在断水断粮多日之后,他们中许多人已经无法再站起来。

孙坚没有说话,拄着战刀向南走。

在他身后,那些还能行动的战士默不作声,继续跟在曾带给他们荣耀的将军身后他们都是知道自己继续走下去的结果的,尽管孙坚从未问过他们的感受,但能跟随在孙坚将军的身后,从长江之南最远打到洛阳城下,他们今生死而无憾。

长江北岸,凉国人给他们准备好了战船,在凉国世子马擎的号令下四百艘战船停靠在岸边,等待着江东远征军的取用。

在南岸,数万凉国士卒重重叠叠,强弓劲弩摆好了阵势。

孙坚轻轻笑,他的士卒最多一百艘战船就够了,凉国人还是算错了,他们还是算错了啊!

“兄弟们,时至今日,兵败之责全在孙某,对岸的凉国人在等待着我们,这可能是孙某的最后一战了。诸位不必上船了,降,降了吧。”孙坚在岸边转身,对士卒作揖,抽出战刀缓缓地走上战船,但在他踏上战船的那一刻热泪却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甚至连眼泪的都没有咸味了。

他听到身后登船的脚步声。

“将军,我们送您回家。”

回家,啊,我们一起回家。

“开船,我们回家。”

“为将军奋战,我辈江东儿郎倍感荣幸!”江东的男儿迎风立在船头,他们撤下了凉国大纛做成的船帆,以最后的力气挥动他们的船桨。

“为将军死战,将军,带我们回家!”

孙坚长刀南指,指着凉国重重弩阵,指着江东的方向,怒吼。

“最后一战,当我们冲锋的脚步停下时,我们就回家了,冲锋!”

江东战船乘风破浪,一如他们出征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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