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不时有人走过,秦殊按按额头,定下神来,“她怎么了?”

秦慕皱着眉头,“跟你说也没用,我去找n。”

秦殊抬手拦住他,“话说清楚,她怎么了?”

秦慕脸色有些为难,“不是我不跟你说,这个事情我觉得仲颜姐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告诉别人她会弄死我的。”

“哦”秦殊嘴角抽了抽,“所以,你是在告诉我,我是别人,而n不是?”

秦慕意识到说错话,怯生生地低头,“不是那个意思”

“陆仲颜到底怎么了?”

秦慕摸摸头,“我跟你说过她工作起来不要命吧?”

秦殊微微点头。

“我今天才发现她是真的不要命。”

“怎么说?”

“以前她每次出任务的时候就不管危险,为了工作也不顾自己的身体,受伤很多次了,我本来只当她是敬业,可是这一次,她本来其实不会摔下去的”

秦殊蹙眉,静静听着。

秦慕顿了顿,说下去:“那时候我跟她一起追过去的,见她掉下去,我伸手拉她了,我很确定,我明明拉住她的手了,她只要拉住我的手我绝对可以拉她上来的,但是”

秦殊的心越来越凉。

秦慕说:“她没有拉我的手,她连试都没有试,那时候我们根本没有接到气垫已经铺好的消息,也就是说,她也不知道摔下去会怎么样哥,我真的觉得,仲颜姐不正常”

秦殊手脚冰凉,神思有些恍惚。

十几年前她自暴自弃的时候,他曾经将她压在水里,那时候,她努力了,挣扎了。

现在她连挣扎都不挣扎了。

“哥,我现在,真的有些害怕仲颜姐,她做手术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她性子这么要强的人,从来不对着别人示弱,之前被安子遇骗了,孩子被抢走了,她一直跟没事人一样,她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屑于做自杀这种事情,但是不代表她还想好好活着”

秦殊攥着拳头,心脏仿佛被冻结了,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那种陌生的恐惧感从身体的深处开始,像是什么病菌一样,逐渐蔓延到全身,他几乎不能呼吸,动弹不得。

“所以,我想跟n谈谈,看有没有办法,他毕竟是心理医生,或者可以让他跟仲颜姐谈谈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又不能随便把这事儿说出去,可我现在真的有些害怕,你也知道我们的工作性质,万一她以后还是这种心态,迟早会出事的”

秦殊脸色煞白,慢慢地后退了几步,背就抵上了墙壁。

秦慕叹了口气,“这个事情你不要跟别人说行吧?你知道仲颜姐的,她肯定不想被别人发现她的心思,我也会假装自己没发觉,你先帮我看她一会儿,我去”

“你别找n。”秦殊开了口,声音沙哑。

秦慕一愣。

“我在的情况下不许n再干涉陆仲颜的事情,”秦殊深吸一口气抬头,“以后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说的这些我会斟酌,有需要我会给她找别的心理医生”

顿了顿,在秦慕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又道:“辛苦你照顾她了,你回去吧,我会留在医院。”

秦慕傻了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以后她是我的人。”

伴随着这句话响起的是病房门合上的声音,秦殊已经进去了,秦慕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接到警局的电话,不得不仓促离开。

病床上沉睡的女人脸色苍白,甚至连唇色都是颓败的紫,眉心微蹙,看起来睡的并不安稳。

秦殊在病床旁边的椅子坐下了,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脑子里面还是秦慕方才说的那些话。

她没有去拉秦慕的手,连试都没有试。

她的手很凉,他轻轻摩挲着,在掌心捂了很久,又贴在自己的唇边,心底里一片荒芜,无边无际。

他的小女孩,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了无生气,苟延残喘,活的像是行尸走肉,对这个世界都没了期待

秦慕害怕,他比秦慕更害怕,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情,他该怎么活下去?

他一直以为,就算没有在一起,她始终会好好地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可他错了,她并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坚强,她抗拒所有人的靠近,包括他,只是为了封闭起自己,孤孤单单地去死。

是他高估她了,他也许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她,永远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他再也不能继续这样瞻前顾后下去了。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因为药物作用,陆仲颜一直迷迷糊糊的,好长一段时间,感觉整个人是半睡半醒的状态,陷入梦境之中,又回来,搞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差别,梦里面是很久以前的她和秦殊。

那时候,秦殊会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对她是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好脾气,要是她想,她可以坐在他的腿上抱着他,他的怀抱是全世界她觉得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那时候的一切都还很单纯

腿部一阵锥心的痛,她难受地动了动,嘴角溢出一声痛吟,她感到有人将她的手攥紧了,她朦胧中仿佛听见秦殊的声音。

“哪里疼?”

她浑身困重,张开双眼,眼里还是雾蒙蒙的,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那个有秦殊的梦,一直没有离开过。

她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反握住了秦殊的手,侧过身去,将他的手挨着自己的前额,他的手可真暖和啊,跟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她痛的浑身冒冷汗,连掌心都是粘腻的一层汗水,可他也没有甩开她的手。

这果然是做梦,他甚至都不嫌弃她,她觉得疼,疼的都说不出话来,可也很高兴。

疼痛是间歇性的,一阵一阵,发作的时候她咬着唇,脸色惨白的不似人形,他就靠过来,半抱着她,轻抚她的背,他还吻她,虽然都是轻轻浅浅地落在她的眉心和额头,可她还是觉得暖,她的眼泪都蹭在他的白色衬衫上,他也没有怪她。

那疼痛像是没完没了,这个梦也一样冗长,她在昏昏沉沉之中想,要是可以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

疼,她也认了。

只要他还在

后来她还是不堪疲惫地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天早上十一点多了。

秋天的阳光透过窗,洒在病床上,她眯了眯眼睛,手刚动了动,发现被攥住了,她看过去,秦殊正坐在病床旁边握着她的手,盯着她,见她睁眼,问了句:“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她愣了愣。

他的模样看起来太奇怪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底布满血丝,下眼睑一片青黑,身上的白衬衫脏脏的皱巴巴的,这太诡异了。

她的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好几秒,又动了动手,发现他还攥着自己的手。

“放开。”她干哑地出了声。

他就真的放开了。

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视线回到天花板上,又缓慢地四下看看,看清是在病房。

空气里面有消毒水的味道,她静了两秒,终于清醒过来。

她也说不清什么感觉,失望是有一些,庆幸还是有一些。

她其实并不多么想死,但也不是很喜欢活着,对于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所以那一刻她没有去抓秦慕的手。

可既然还活着,就得有活下去的计划。

秦殊已经端了水过来给她,抬手想要扶她起身,“起来喝水。”

她一把推开他的手,想起什么来,“秦慕那小子呢?”

“在警局。”

“那个犯人怎么样了?”

秦殊怔住,过了两秒才应:“没事,只是受了伤,不会死。”

她松了口气,他有些无奈地找到一根吸管放水杯里,靠近她,“喝点水。”

她出了一身汗,到现在还是觉得浑身粘腻,手虚虚盖住额头,侧过脸看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她心里一惊。

她昨晚半梦半醒间疼的要死的时候记得自己抓了他的手,她本来以为是做梦

“我昨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他垂眸,“没有。”

她这才放下心来。

“秦律师,谢谢你来看我,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精神不太好看,实在是没办法见客人,你走吧。”

他默了几秒,开口:“秦慕要上班,没时间照顾你,所以让我过来。”

她悉悉索索地在被子里摸了摸自己的腿,受伤的次数很多,也算是有了经验,她说:“是胫骨骨折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身上还有外伤。”他打断她说。

“又不是很严重的外伤,”她别过视线不看他,“我一个人可以的。”

顿了顿,又补充,“反正以前秦慕也不太陪我,我受伤了都是一个人住院的。”

这句话挺寻常的,可听在秦殊耳中却很刺耳,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我不会走。”

她拧眉,侧过脸瞥了一眼他,“你衣服脏了,不回家洗澡换衣服?”

“不急。”

“你知道吗你胡渣子长出来了,看起来很老,你不回去刮胡子?”

“不急。”

她眉心越皱越紧,“你不难受吗?”

难受?

这话倒是问对了,他是很难受,不过不是因为衣服脏了,也不是因为胡渣子的问题,是因为她。

他已经可以确定,和安子遇还有孩子的见面一定不愉快,可她不但不愿意告诉他,而且到现在,她还是那副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模样,她还是带着面具,赶他走。

他有些生气,把杯子递过去,“不想我硬灌就自己喝。”

她咬唇,“你这是欺负伤员!”

他没说话,吸管已经堪堪抵着她的脸颊,她想起他之前灌她柠檬汁的那一幕,颓然妥协:“我喝,我自己喝,别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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