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改装的仓库里面,黑压压的一片,只有在铁皮碎裂的小孔里,有细小的光线透进来,昏暗而目不可视。

痛,好痛。

简慕清再一次醒过来,是被活生生的痛醒的。

肩膀,后背,她的全身上下都好痛,特别是小腹有一股湿粘的液体,正从她的身体里不断流出去。

简慕清的手,都绑了起来,她摸不到自己的小腹,但是隐约还是闻得到一股血腥味。

难道是

黑暗中,简慕清的双眸一下子撑大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慕清姐,你醒了吗?”因为吃了安眠药,陈安然虽然在第一次醒了之后,就强忍着精神不要睡过去,可是断断续续的,迷迷糊糊的,她的神智一直不太清醒。

这一回,也是简慕清的轻颤,把她唤醒了过来。

“安然,你没事吗?”简慕清忍着痛,咬着牙。好努力关心着陈安然。

“没事,慕清姐,你放心,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过你、你出来好多血。”陈安然的声音,含着浓浓的不安。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简慕清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喃喃着。

陈安然还怀着樊轩阳的孩子,她绝对不能有事。

简慕清躺在冰冷的地上,借着一点点的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寻找着可以自救的方式。

光线越来越弱,折射的角度也越来越低,外面的天色已经在逐渐变暗了。

就在两人逐渐陷入黑暗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砰的响声。

是枪声!

砰砰!

又是两声。

子弹的威力穿透了集装箱的铁皮,刷刷的飞了进来。

外面的情况不知道是敌是友,无论是不是真的有人来救她们了,简慕清心里的第一反应,还是保护好陈安然。

明明痛的都在发抖,她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拱起了身,把陈安然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安然,别动。”简慕清声音紧绷着,这样就算是有子弹乱扫进来,射中的也是她,不会是陈安然。

“慕清姐”陈安然挣扎的想要推开简慕清,可是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

外面的枪声此起彼伏,然后是重重叠叠的脚步声,在不停的往他们这边靠近。

嘭!

又是一个巨大的响声,仓库的门被一下子撞了开来,一个人影跌跌撞撞闯入,那人往简慕清和陈安然的方向一瞥,伸手就抓了在最上面的简慕清挡在自己的身前。

“樊邵阳,这个女人都当众拒绝你的求婚了,你还犯得着为了她跟我过不去吗?”男人拿枪抵着简慕清的头,不停的嘶吼着。

这个男人的声音,就是之前对她拳打脚踢的蛟龙。

简慕清被蛟龙抓住了脖子,她全身虚软的站不住脚,连脖子都直不起来。她用力的抬眼往外看。

仓库外,逆着光,简慕清只觉得好多好多的人影在她眼前不停来回晃动着。

“把她放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樊邵阳突然从一片混乱中站了出来,他身上还穿着上班的西装,手里却拿着一把枪,神情冷厉的对着蛟龙。

而简慕清却看不清楚那么多,她的视线中,只觉得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混乱中脱颖而出,他站在距离她五六米远地方,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

就跟就跟那年在东湖山上一样。

这难道是老天爷的恩赐吗?

让她在临死之前,再重温一遍,她记忆中。最深刻,也是最羁绊她的画面。

她眼前,雾茫茫的一片,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

简慕清无力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无论是真是假,她都满足了。

樊邵阳和蛟龙的对峙还在继续,樊邵阳的身后是一群穿着黑色制服额度特警,是江天骄靠着他小叔的权威,从警察局里临时调遣出来的特种兵部队。

蛟龙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了了,可是就算是要死,他也要拉个人陪葬。

就在蛟龙要扣动扳机的时候,一个子弹从另一个方向,突然斜飞过来,一下子贯穿了蛟龙的脑袋。

子弹发射的方向,厉丰年浑身冷冽的站在那里。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参与了这场混战,他拿着一把狙击枪,嘴角一扬,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失去了蛟龙的挟持,简慕清的身体在空中一晃,直直的往地上倒去。

樊邵阳往她飞奔而来的模样,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播放着。

简慕清的肩膀先着地,然后是头,紧接着是身体重重的一跌。

“慕清,慕清,你怎么样,你没事吗?”樊邵阳一到简慕清的身边,马上就把他抱在了自己身前,声音急切的询问着。

“安然,安然在那里”简慕清用尽她最后的力气,指了指陈安然的所在的方向,这才彻底的阖起了眼。

“慕清,慕清,慕清。”

这一次,无论樊邵阳怎么嘶吼,简慕清都毫无反应。

“快走,仓库要爆炸了。”厉丰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冲了进来,他已经一手扛起了陈安然,一手拽着一把樊邵阳。

原来在仓库的后面,堆了不少的柴油桶,在刚才双方交战之中,已经有子弹打穿了柴油桶,摩擦的星火瞬间被点燃。

仓库的尾部已经燃烧起了熊熊的大火。

医院,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

樊邵阳坐在走廊的座椅上,身上依旧只之前的那一身衣物,西装外套被随意的丢在地上,上面满是污渍和灰迹,白色的衬衫也是一样,领口和袖扣敞开着,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来的手臂上面,是一整片的血淋淋的伤口。

是之前仓库剧烈爆炸时,他抱着简慕清扑倒,赤裸的手臂就直接摩擦在了地上,皮肤被磨掉了一大块。

可是此刻的他,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痛。

简慕清进去了多久,樊邵阳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傻坐了多久。

他低着头,目光幽深如潭,他沉沉的盯着自己衬衫的下摆白色的布料上,是一片猩红的血迹。

这是从简慕清身上流出来的血。

樊邵阳垂放在大腿上的手,轻轻地颤抖着。

那是一种害怕失去的恐惧,从他心底最深最深处蔓延出来的。

樊邵阳深深地记得。他在仓库里抱住简慕清的时候,她的下身,一整片的血迹,将他的白裙都全部侵染了,她的身上冰冷的仿佛没有一丝温度,就就像是

樊邵阳的牙龈一紧,他说不出后面两个字。

不会死的,慕清绝对不会死的。

他的掌心里,砂砾和血液凝结,如果可以,他恨不得遭受这一切的事情,也不要是简慕清。

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只要简慕清此刻可以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站在自己面前,就算就算她依旧是恨他的也没关系。

只要她还好好地

樊邵阳垂着头,没人注意到他逐渐发红的眼眶。

桀骜不驯的男人,在成年之后,第一次湿润了眼睛,透明的泪水,直直的从他的眼睑落下。

樊轩阳也一样在手术室的走廊里,只是他是斜靠在转角的墙壁上,跟樊邵阳隔着一段些许的距离。

这个转角的尽头,是一间重症监护病房。

陈安然就躺在里面。

陈安然被简慕清保护的很好,她只是惊吓过度和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身上并没有其他伤痕。

可是必须留在重症监护病房的原因是,她怀孕了。

怀孕不足三个月。本来就是危险期,又经历了今天的一切,动了胎气,为了保障大人和孩子的安全,所以必须留院观察。

陈安然怀孕了。

当医生告之他这件事情的时候,樊轩阳几乎是一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心里,脑海里,空荡荡的一片,白茫茫的抓不住什么恍然而动的东西。

这是他的孩子。

樊轩阳对于这个事实没有任何怀疑,当初床单上的那抹殷红,依旧历历在目,那个他酒醉而不能自醒的夜晚。陈安然赤身裸体的模样,曾经断断续续的在他意识朦胧中闪过。

是他太粗心,还是她太不懂得照顾自己,还是老天的故意作弄。

只是一个晚上,他们却已经珠胎暗结。

这个孩子

樊轩阳的手,紧握成拳,各种挣扎和矛盾,他宛如囚笼里的困兽,在他的心里不断跟自己斗争着。

就在此时,樊轩阳的手机嗡嗡作响。

电话是钱嫂打来的,樊轩阳清了清喉咙,装作若无其事的接起电话,但是电话那边的钱嫂,已经忙不迭的把紧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今天钱嫂去接闪闪幼稚园放学之后,原本一切还好好的,可是五六点开始,闪闪就变得十分的异常。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紧张的不停的啃着手指甲,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就像是生病了一样。

钱嫂也跟着担心了起来,可是问他又哪里不舒服吗?闪闪就摇头说没事。

直到吃了晚饭之后,闪闪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情况开始变得更加严重。钱嫂一定要带着闪闪去看医生,闪闪却像是吓到了一样。缩在他和简慕清的卧室里,小小的人儿团成了一个小球,眼眶涨得通红通红的,眼泪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可把钱嫂心疼坏了。

钱嫂年纪大了,硬要带闪闪出门身体吃不消,简慕清的电话从下午开始就打不通,可把钱嫂急坏了。

最后是闪闪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大声嚷嚷着:“钱姥姥,打电话给爸爸,打电话给爸爸。”

钱嫂也是在闪闪的提醒下,这才想起来,还有樊轩阳可以帮忙。

就这样,这电话才打到了樊轩阳的手机上。

钱嫂说完事情的经过之后,一直紧张等候的闪闪终于抓住了机会,从钱嫂的手里拿过了电话:“爸爸,我要见妈妈。爸爸,你可以带我去见妈妈吗?”

闪闪的声音轻轻地,含着一丝颤音。

闪闪自从懂事之后,几乎就没有再怎么哭过,这样柔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的闪闪,樊轩阳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难道这就是母子连心吗?傍晚仓库大爆炸的时候,正是五六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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