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丛欢失眠了。
夏天早就过去了,江城的天早就凉了,这里的夜晚还是有些潮湿闷热,狭小的房间没有空调,只有一个破旧的小电扇,丛欢下床将电扇打开,又平躺到床上,电扇转了起来,带着有些熟悉又刺耳的噪音,在这个宁静的夜里转了起来。
丛欢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糟糕吗?算不上,她只觉得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让她堵的难受,就好像自己坚持了很久的真理一样在某一天突然被人有理有据的完全否定,那种感觉不是失望和伤心,是解脱,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她面对的是生她却弃养她的父母,她恨死了他们,恨到这种感情变得扭曲。到头来才发现是她把一切想得复杂了,过于执着某个东西所以把自己锁在了过去,眼里只有过去所经历的苟且。
丛欢深吸一口气,心口堵到不行。
江城近些天来像是憋着一场雨,天阴阴的,不知何时能落下。
陈放身体早就恢复了,每天在局里待着,除了每天的出勤,家也没回过,局也没出过。自从上次给丛欢打电话她手机关机后,基本上每天都会打几个,打的勤了,还是关机,后来也就不打了。
半个月过去了,一直都是这样子。
“这雨还是要来了吧。”
肖尧慢步走过来,走到床边,看着窗外的天气,叹了口气,又返回来,走到陈放身边。
“嫂子还没见?”
陈放低头办公,胡乱嗯了声,头也不抬。
“不打电话了?”肖尧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啥好打的。”
“李正进那话你咋想的?”
陈放终于抬头,薄唇紧抿,沉默着起身走到窗外,看着这阴沉的天空,始终不说话。久到肖尧以为他没听到自己的话,陈放突然开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陈放扭头,脸和外边天空一样沉,定定的看着他。
肖尧被这目光盯得有些发怵,讪讪的笑了笑:“你怎么做我怎么知道?”
陈放扭回去,脸平静了下来,背影沉默。
他不知道丛欢去了哪,也不知道她的手机为何关机,他不想猜也不愿猜该怎么做他也不知道。
江城的雨终于来了,来的猛烈,风刮的也厉害。
丛欢从机场出来后,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在铜陵待的时间长了,回来也就忘了江城的天凉,穿着裙子就回来了。
出了机场随便叫了个车,丛欢简单整理了一下被雨淋了的衣服,安静了下来。透过车窗看着外边的暴雨,她突然有些心烦意乱。
“小姑娘怎么穿这么薄?”
司机师傅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她笑了笑:“没想到江城的天气这样凉了。”
“出去玩了?”
丛欢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司机师傅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着,她嘴上回复着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司机看出来她在走神,自己索性也就不说了。
回家的路上基本上没什么人这样恶劣的天气倒也没几个人会出来。丛欢拎着箱子回到家里,直接走向浴室,边走边脱。
冲完热水澡出来后,丛欢才把手机重新开机。手机打开的那一瞬间各类短信电话猛然而来,她随意翻了翻,在未接电话里看到陈放的名字心里突然顿了顿。
红色的标注显眼,陈放名字后面带了个括号,那里面的数字是13。
陈放给她打了13个电话。
她心一沉,下意识就要拨回去。理智把她拉回,她该怎么说,要不要解释,要怎么解释。她对陈放始终是愧疚的。
终究是没打过去,她随意从抽屉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来点燃。
烟是美国Salem女士香烟的经典款,外表看起来温和,但抽起来非常带劲。丛欢被烟雾熏的有些睁不开眼,睁眼时眼里挂了泪。
一根抽完,她起身换了衣服,拿上车钥匙就往外走。
黑色的车停在消防局门口,玻璃镜上的雨刮器来回的刷着。车就这样在这里停着,人也就这样安静的坐着。拉丛欢回神的是一个女人打着伞神色着急的冲进去,身影匆忙。
丛欢从车里拿出伞,下了车也走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看见几个男人围在一圈盯着女人的手指看,她就站在门口看着陈放俯身低着头神色专注的在女人的手指上来回摆弄。
她听见他开口说,老肖,拿润滑剂。
女人的戒指卡在手指关节,拿不下来。
她无声笑了笑,就那样盯着他,整个办公室还很安静,大雨猛烈的冲刷着窗户,划起一道道的水痕。
她转了身,走了,没人注意到她,她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悄无声息。
可陈放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直直抬起头来,门口什么也没有,他心猛沉了一瞬,又在刹那之间恢复平静。
丛欢那时候在想些什么呢,陈放这样的人,不该是她来爱着的。
陈放追出来的时候丛欢已经开车走了,他没有打伞,就那么定定的站在雨中,任凭雨水猛烈敲打他的身体。
那是一种直觉,刚有人在这里。
他脸很沉,眼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水珠顺着他坚硬的侧脸流下来,流进灰色消防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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