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老家办了点事,中间不方便打电话。刚刚忙完,给查老先生补上今天的请安。”深夜十一点多,江森怀着满腔的激动,却依然不忘给老查发条肉麻的短信。

那边过了半分钟左右,似乎应该是查庸的秘书,给江森回了一条:“查老已经睡了。谢谢江总的问候。明天我会跟查老。江总也请注意身体,睡个好觉。”

江森看了眼,微笑关上手机,带着韩明明和袁杰,登上了深夜回申城的航班。至于陈梦基和比德莱文两个人和他们各自的助手,自然就留在东瓯市加班了。那么大的合约,没个三五天时间,是根本搞不定的。不过在签约完成之前,市里工信部的人可以先一步去网总部做技术衔接。但这些专业技术上的事情,江森就不去过问了。问也也白问。

他只是个给钱的,他懂个屁的数字信息工程技术……

作为一个苦逼医生,还是老老实实背他的书吧。

明天日子还得继续,还得接着上课……

中午赶路到东瓯市,深夜再赶路回申城,江森又度过极限挑战的一天,回到幸福弄家里,已经是将近凌晨两点。他抓紧洗了个澡躺下来,把安安搂进怀里,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等到第二天早上天色刚亮,明明身体还很疲惫,但在生物钟的催促下,依然醒了过来。然后六点半出门训练,训练完直接去了校食堂吃早饭,还收到安安一条短信:“你昨晚上回来过了?”

“对。”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昨晚上被鬼压了……”

“……”

江森被可爱的媳妇儿这么一问,忍不住摇头苦笑,顿时整个人都完全清醒过来,一边又给网总部那边打了个电话,问了下昨天的数据录入情况。仿佛通宵没睡的叶培,明显亢奋过了头,很大声地回答:“非常顺利,现在已经拿到房子的人,登上帐号就能看到自己的被欠款情况和对应的房产信息,客服这边的人手也够,随时都可以帮他们人工核对。

这几天新注册的用户也非常多,欠款和房屋信息目前可以公开浏览,全国上下看热闹的人非常多,估计这个星期结束,用户应该就能到两百万了。年底不定能到五六百万。”

“服务器呢?”

“还够用,至少能同时容纳八百万人上线。”

“好。”江森终于放下心来,三两口抓紧吃完早饭,快步离开了食堂。

早上八点多,上课铃响前几分钟,昨晚十点还在东瓯市的江森,按时走进教室。

在宋大江身边坐下的那一刻,他还略微带着几分不现实的恍惚。

我有银行了是不是?

我还有支付牌照了?

那我接下来是不是该想个办法,奉旨放高利贷?

……

“放你妈的屁!”瓯城区某会所里,清晨时分,诸公子忽然大怒,拿起一件假古董就往地上砸得稀碎,“什么退股?你当你是谁?你特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连续几天的房价暴跌,终于还是让这個公子哥儿,感到了一丝恐惧。

不仅是他,所有去年帮着他赶走安大海,然后趁机鸠占鹊巢霸占“大海房开公司”的那群二代们,此时也全都已经感受到了雪崩将至前的寒意。人民路某天价小区的房价,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从最高点的六万八,降到了今天的六万二,可即便这样,也照样无人问津。

这下就算是纯傻逼,应该也能看出来,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估计是到此为止了。

而此时诸公子对面的那位二代,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家的关系在更加遥远的南方,虽然和东瓯市没有直接联系,但长辈中间,却又有不能的牛逼人物。总而言之,能作为外来者挤进诸公子的这个小圈子,肯定是不可能被诸公子欺负的。作为大海房开眼下除诸公子外的第二大股东,对面那位家庭背景更狠的衙内,完全不拿诸公子的愤怒当回事,很淡定道:“我只要拿回自己的那点本金而已,你账上难道连两个亿都没了?”

诸公子还不算蠢,这几天房价开始崩塌后,第一时间就去查了公司的账目,公司账上的钱,大概还能维持两个月的银行利息。到目前位置,东瓯市城开银行并没有要给他面子的意思,所以这钱要是还不上,那情况可就糟糕了,他又不能直接让他爸命令银行办事。

“那特么是公司的钱,又不是我自己的钱!”

“是吗?可是怎么记得,你加上我,我们两个人占股就超过一半了,投个票表决一下嘛。现在这个情况,死你一个,总比我们两个人一起死强吧?阿达,你仔细想一下,我活下来,你还能来投靠我,我们要是一起完蛋,你以后还能靠谁东山再起?”

诸星达一听这话,顿时更加火大,怒吼道:“谁特么老子要完蛋的!大不了找市里的财政兜里!老子就算卖不出去房子,放着收房租都能把钱拿回来!”

“收房租?你开玩笑呢?”那头的衙内着,真的笑出声来,“阿达,你特么怎么想的啊?你知道现在你们全市上上下下,正在排队拿房子的人有多少吗?你也要收房租,他们也要收房租,你们是想把外地来发展的人榨干吗?

你们东瓯市才多大点面积?有那么多劳动力需求吗?妈的你们现在政府手里代管房子的数量,比特么的外地打工仔还多你不知道吗?还收房租?我劝你不如拿去当坟地卖,搞不好还能卖掉几间!不然鬼都懒得来租你那些房子啊!”

诸公子听对面用仿佛开玩笑一样的口吻着,脸色却越发的惨白。

好像有道理啊……

没人租,就收不上房租,就好比现在没人买房,房价是高是低,又什么什么区别呢?

全市上下,眼下不过是集体在自欺欺人。

不行了,真的要崩了。

雪花已经落下,虽然站在最底下的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感受得到。

但他们这些人,却是一直站在最高位的!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诸星达想到这里,终于彻底慌了,浑身发冷地道,“我现在马上就把房子全都处理了,把公司转手掉……”

那头却深深到叹了口气:“阿达,你别做梦了。你老老实实把钱还给我就好了,你还钱,大家还都能过日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不搀和你们这点事情了,我要回岭南了。

现在是早上八点四十分,你抓紧点去公司走个账,我给你三个小时时间。中午十二点之前,我把我的股份全部无条件转让给你。我够意思吧?”

“你特么……”诸星达差点把牙崩碎。

那头却已经嘟嘟挂掉了电话。

要论心狠手黑,蜜罐里泡大的诸公子,远不是有家渊源的对方的对手。诸副市长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就是个运气不错、鱼跃龙门的穷小子罢了。没底蕴啊……

……

“怎么还没轮到我啊?前面到底还有多少人?”排队取房的第二天,东瓯市行政中心门前,队伍依然和昨天一样长到没边,让后来者一看就望而生畏。

但是终归,昨天就拿到房子的人,还是给了他们信心。昨天那些拿到网帐号的人,全都已经登录试过好几次了,自己的钱,至少账目上,一分没少地全都对上了号,房子也的情况也一目了然。除了目前还搞不清怎么拿回这笔钱,或者怎么处理这些房子外,但最起码,政府已经给出了“官方凭证”,这笔钱,无论如何是肯定赖不掉了。

不少人还特地打了网那边的客服电话,虽然地址在申城,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不过对这一点,政府也已经给出了解释。是因为公司的注册地址是在申城,而且公司本身有曲江省、东瓯市和瓯城区三层注资,其中代表东瓯市持有网股份的机构,正是这个月来一直在帮忙维持东瓯市房价的东瓯市城开银行。

所有一切信息都对得上,政府也公开讲话了,机构也都正确。加上还有人“爆料”出来,公司就是江森开了,这样一来,大家就更加放心。

江森是东瓯人,那自然是要给家乡父老提供服务。

尤其是在这么艰难的时局下,你不出力谁出力?

不出力你还算东瓯人吗?

对得起家乡父老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嗯?!

“秩序还可以啊,比昨天好多了……”

八点半,康知府特地走出门,看了下现场排队的情况。相比昨天的混乱和焦虑,今天大家虽然还是烦躁,但明显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焦躁。

“可见信息还是得公开透明啊,网络高科技,大有前途!”

康知府点点头,很满意。

可跟在他身边的这群人,脸色就都各不相同了。

房价跌了,他们各家各户的宝贝儿子和亲戚们,现在可都陷进泥里,拔也拔不出腿了。

人群之中,诸副市长看看郑主任,脸色阴沉得难看,郑主任莫名心虚地赶紧把视线转移开,心里倒不是太难受,郑悦这回只不过亏进去一千万而已,唯一的麻烦,就是他拿了1%的大海房开的股份,这部分股份自然对应等额的债务……听大海房开现在的负债率已经超过200%,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少钱,可是再怎么多,也终归也只是1%,应该还是有办法解决的,再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诸公子可是大股东,诸副市长还能看着儿子挂了不成?只要诸副市长能动市里抢救,那么只要诸公子得救了,郑悦自然也就脱身了。

至于那一千万的款子,就当买个教训吧。

郑悦现在还在给江森跑腿干活,江森的那个很麻烦的“千人名单”,郑悦还一直在做,只有手里有项目,钱自然会回来。再加上郑悦还是江森的“体育经纪人”,能在江森和耐阔的那个巨额代言合同里抽点钱,只要能抱住这条大腿,郑悦绝对死不了!

看似对郑悦不闻不问的郑主任,却始终盯着儿子的一举一动。

几个月前郑悦刚刚为了一个花瓶,和那么好的老婆离婚了,连带着,亲家那边的力量也就不复存在,那可是个很牛逼的亲家!郑主任心里气得要升天,但也没舍得骂郑悦一句,只是冷眼看着儿子,把那个破副科的女儿娶回了家。唉,愚蠢……

但幸好,还没蠢得太彻底。

总归亲家和江森之间,他还是抱紧了一条大腿。

谁能想到呢,江森的能量,居然能如此之大。

昨晚上的那场谈判,他也参加了。

那个才刚满20岁的年轻人,老练得就像一个40多岁的老油条,完全没有一点刚从山里爬出来的样子。这小妖怪,难道是躲在山里修炼了二十年?他故意不出山的?

郑主任心里嘀嘀咕咕,但还算镇定。

然后陡然间瞥到金融办大佬一眼,只见金融办大佬满面淡然,分明是完全不在乎!

什么情况?

郑主任有点奇怪地看着对方,金融办大佬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为露出一个微笑。

金融办大佬当然很淡定,因为他家没人炒房……

作为一个术型官员,大佬对某些事情的认知水平是很高的,房子这种东西,小打小闹玩一下,行情飞起地情况下,像炒股那样做个小短线,他完全不反对。但是加杠杆再梭哈,这种赌命式的玩法,他才不干呢!这十年来,金融办大佬靠着不加杠杆做短线,就在楼市里挣了五百来万,然而从去年开始,眼见东瓯市的房价一路见鬼一样地上涨,他就再也不敢碰了。

万一套进去,直接血本而归,脑子有病吗?

他才不想做房东。

一套房子几百万,得收多少年的租才能收回本?

那还得连年有人愿意租才行。

可是东瓯市的外地务工人员,大多都是住厂区宿舍的,市区范围内,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市场需求。所以大佬拿着计算器,让自己读小二年级的孙子做了道数题后,去年立马就断绝了心思。因为连他上二年级的孙子都知道,这件事根本行不通!

孙子都知道啊!

他堂堂教授级的者,怎么可能还会跳坑?

此时看着眼前茫茫多跳坑旳群众,金融办大佬的内心,无疑是轻松又略带几分幸灾乐祸的。

对这些受灾群众,他心里完全不同情。

这么贪心……

那不是活该吗?

连本官都不敢挣太多,你们这群平均历连初中都不到的,又何德何能啊?

那么多钱拿在手里,你们有那个能耐去支配吗?

不可能的……

有这个能耐的人,早就已经一飞冲天了,还需要在东瓯市这么个小地方炒房赌命?

金融办大佬心里想着,耳边忽然想起康知府的声音。

“开会。”

一群人闻言,赶紧收拾各自的心情,跟在康知府和狄市长身后,再加上一大群市里挂常字衔的大佬,还有全市下面十个县市区的一把手主官,呜呜泱泱,五十来号人,走进了大楼。

来到电梯间,康知府和狄市长七八个人先坐就停在一楼的电梯,第一拨上去,剩下的几拨人,就分批在其他几部电梯前等着。只有远道而来的胡部长和瓯顺县新上位的焦思齐,加上莫怀仁三个人,有点小默契地选择了走楼梯。

“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过来?”刚走到二楼,胡部长就假装和焦思齐聊起来。

但显然,其实就是给莫怀仁这个常字衔大佬听的。

莫怀仁却没有回答,而是加快脚步,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胡部长只能和焦思齐对对眼。

焦思齐点头道:“莫书记得对,等下就知道了。”

行吧……

反正总归,无非也就是房子的事情。

我又不炒房,我无敌。

胡部长心里想着,倒又放松了回去。

她负责的瓯岛县那边,凶是足够凶,但到底,炒房的人再多,无非也就七八百户,今天之内就能把事情忙完了。瓯岛县危机第一个解除,市里就算找她,也应该是给她嘉奖。

同样的,焦思齐也很淡定。

瓯顺县那边的有钱人,全特么在国外搞乱七八糟的概率事业,剩下来的穷逼,吃饭都成问题了,还炒你妹的房!哪怕是最有钱的瓯顺镇里头,公职人员家庭也占了大半。这样的家庭,基本都不会自己下场的,哪怕下场,也不会借钱下场。所以昨天出事情后,瓯顺县这个全市第一贫困县的受灾群众数量,甚至比瓯岛县还少,并且全都只集中在县里。

所以今天早上出门之前,瓯顺县的情况就已经统计完毕,数据都发给网了,刚才他在路上打了电话,县工信局那边报告,瓯顺县已经“清零”,所以焦思齐觉得,就算今天市里要出什么大事,等办完事后,康书记也该给他一个嘉奖才对!

我们是第一名啊!

焦思齐和胡部长互相看看,双双看到彼此眼里充满莫名其妙的喜悦,同时又暗暗呸了一声。

老百姓这么遭罪,你居然还这么开心?

狗官!

莫怀仁完全没搭理他俩,七层楼也不算难走,没一会儿,楼下还有最后一班电梯没上来,他们仨就先一步到了会议室。会议室的主席台上,康知府几个人常字衔大佬,已经全部坐好,中间空了个座位,自然就是莫怀仁的。老莫扔下胡部长和焦思齐,快步走到台上坐下来。

台面上,康知府默默地低着头,用杯盖轻轻拨动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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