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珩歪靠在马车壁上,右手支着额头纳闷问:“魏家小姐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逃婚呢?难道他不喜欢泽玺?”

小扇子嘿嘿笑了两声,凑近了些小声道:“殿下,您说对了,这魏家小姐还真就不喜欢小贺大人。听说魏小姐有一个青梅竹马,两人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奈何那男子是个落榜书生,没祖产没能力,魏丞相看不上眼,不顾女儿的意愿擅自将她许配给了小贺大人。据说魏小姐得知这件事后在家里闹了好大一通脾气,甚至以死相逼,就是不愿嫁给小贺大人。殿下也知道魏丞相那脾气,一气之下就把女儿关了起来,本来是想等到成亲那日直接把女儿送上花轿,谁知那书生还有些本事,竟让他混进了丞相府偷偷带走了魏小姐。”

明珩听完啧啧摇头:“魏丞相这下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扇子附和道:“估计要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了。要我说,最可怜的还是小贺大人,平白无故跑了娘子不说,还非得赶在成亲前一日跑,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嘛!小贺大人此时指不定多难受呢。”

明珩未作反应。他此时也正心情复杂着呢,新娘子既然都已经逃婚了,那明日的婚礼显然是办不了了,这门亲事指定是要黄。明珩觉得自己理应是该高兴的,可是经过和贺泽玺的那番谈话后,他已经心知肚明贺泽玺对自己并无半点情谊,即便没有了魏家小姐,贺泽玺依然不可能回过头来找自己。

明珩劝说自己是时候放下贺泽玺了,可这么多年的感情又是哪能说断就断的,一想到贺泽玺此刻正忍受着世人的指指点点与嘲笑,他依然无法控制得心疼担忧。

此后一连多日,魏家小姐依然下落不明,贺魏两家的婚事只得作罢。

坊间关于这出闹剧的议论还未散去,魏府千金抛下绝世无双的未婚夫和潦倒书生跑了一事也被百姓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被时常提起。幸而贺泽玺在百姓中口碑不错,加之相貌品行上佳者总是能收获天然的好感,因此百姓们对于贺泽玺还算是友善,基本都只是在心疼他,反倒是在说魏家小姐有眼无珠,放着大好的金龟婿不要。

而魏丞相也被女儿牵连被百姓指指点点,被关系不睦的同僚冷嘲热讽。反倒是在整件事中最受伤的卫国公府反应最是冷淡。

在女儿逃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魏丞相便亲自登门赔礼谢罪,一把年纪的老人拉着贺泽玺的手一个劲地赔罪,直道自己教女无方,做出这种丑事让他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贺泽玺神色淡定如常,冷静地出声宽慰,并表示事已至此也不会再计较什么。

老头儿当场流下两行热泪,一来是感激贺泽玺的宽容,二来则是遗憾眼见着就要到手的乘龙快婿就这么没了!

贺泽玺虽然并不计较,但卫国公还是被气了个好歹,保持着最后一丝风度才没有破口大骂,但也没有给魏丞相什么好脸色,不留情面地教训了几句就让人送客了。

说到底,这件事丢脸的不仅仅的魏家一家。这么大的国公府如何丢得起这脸?贺泽玺虽然不在意,可卫国公贺骁身为一家之主还是要拿出该有的气势。

魏家千金逃婚一事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惊动了乾元帝。当初贺魏两家的婚事是乾元帝钦定的,魏家小姐这么一闹,不仅丢了两家的脸,也间接打了乾元帝的脸,乾元帝如何不气,连夜急召魏丞相进宫狠骂了一顿,后又以教女无方之罪把人赶回了丞相府命人思过三日。

至于贺泽玺,乾元帝一向是很看重他的,把人叫到跟前好一番关心安慰,又赏赐了一箱子金银珠宝,甚至还想重新给他指定一门婚事,不过被贺泽玺拒绝了。

又过了小半个月,坊间关于这件事的议论声总算小了下去。正好,时值掖揉的使臣抵京,百姓的关注点也就顺理成章转移到了掖揉来使一事上。

这日是掖揉使臣正式进宫面圣的日子,乾元帝为表重视亲自率百官相迎,晚上又特地举行了接风宴。

到了晚上,清和殿丝竹袅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热闹的声音甚至穿过重重宫闱穿到了重华宫里头。

寝殿里烛火通明,明珩披着外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翻阅。烛火跳动,照亮了明珩一半的侧颜,精致的五官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增添了几分柔和。

寝殿大门被轻轻推开,小扇子疾步走了进来,低唤了一声:“殿下。”

明珩从书本里抬起头,轻撩眼皮,轻问:“宴会还没结束?”

“没有。”小扇子道,“陛下正在和掖揉使臣把酒言欢,气氛好不融洽,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明珩放下书:“掖揉来的除了左贤王还有谁?”

小扇子困惑地挠了挠头:“这、奴才也不清楚,奴才也不认识啊,只听见一个名字好像是叫做阿是什么汗来着?草原的名字又长又奇怪,奴才也记不住。”

“是阿史那罕吧。”明珩问。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殿下知道这人?”

明珩点头,解释道:“阿史那罕是掖揉的大将军,和左贤王乌蒙一样也是拓跋泓的得力战将,这两人是拓跋泓最信赖的人,在掖揉地位尊贵。”

“这么说掖揉这次直接派了最厉害的两个人来使?”小扇子玩笑了一句,“第一次就如此,难不成下一次直接是他家大汗亲自来访了?”

明珩并未搭理,摸着下巴沉思,自言自语道:“掖揉如此大张旗鼓究竟为了什么事?”

小扇子哪懂这些,也回答不上,便帮着掖了掖被角,提醒道:“殿下,您就先别想了,当务之急是先把身子养好。”

明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了,顺势躺了回去。

明珩自从儿时被贺泽玺从莲花池救起后就落下了病根,天气一转凉就极易受寒。前些日子降温,明珩未及时添衣站在外面吹了会儿风,当天夜里便烧了起来。吃了两天药才把温度降下去,但身体依然有些虚弱,乾元帝便免了他这几日的上朝,让他安心修养,因此也缺席了今日迎接掖揉使臣。不过他对于掖揉此次来访倍感好奇,便派了小扇子去打听。

夜也深了,明珩的身体还没好全,刚说了几句话就被小扇子催着歇息了,甚至还大逆不道地强行收了本子。

明珩睡下之时,清和殿的接风宴还未散去。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乾元帝今日也心情大好,和掖揉的两位大使多喝了几杯。酒酣耳热之际,突听左贤王乌蒙在一旁朗声道:“皇帝陛下,我们掖揉人直爽惯了,也学不来你们中原人的委婉,我就有话直说了。我们这次前来中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我们家大汗。”

乾元帝依靠在龙椅扶手上,醉眼微醺,懒声问:“哦?为了你们家大汗何事?”

“婚姻大事!”左贤王语出惊人,字字铿锵道,“实不相瞒,我们家大汗想与贵国和亲。掖揉愿以万匹良驹为聘与安陵皇室结秦晋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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