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年纪小,跟着她这么一通奔波早就是筋疲力竭,进了屋就爬上床睡了过去,苏恬没忍心叫醒她,自己穿了蓑衣打上伞打算去修栈桥那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开门,程文翎正守在门口,竟也是跟她一模一样的装扮。
“你守着晴柔就好。”苏恬道。
程文翎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大人说你有脑疾,怕你痴症发作,命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苏恬哑然,便默许了,给晴柔留字一封后,便跟程文翎一同闯进了茫茫雨幕中。
淮河距严州城区不远,走了一会后就到了堤岸,彼时远看尚不觉得有什么,近看之下只觉得胆战心惊。
茫茫河水一眼望不见对岸,此刻风浪大作,河面上波涛汹涌,巨浪滔天,若是有船只在其中,恐怕顷刻间就要被掀翻。
虽穿着蓑衣还打着伞,但苏恬仍能感到阵阵寒意袭人,放眼远方蓄水的堤坝摇摇欲坠,而堤坝下方聚集着大量民舍民田,疏导河水的栈桥计划建在淮河下游,此刻已经被封起,上千名长工正赤着上膊搬运石料,场面壮观。
这么大的雨,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堤坝,再看看尚未开始修建的栈桥,苏恬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怎么可能来得及呢……”苏恬看着远方长工人头攒动,顿了顿道:“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把百姓疏散才对。”
“这些与你无关。”程文翎立在她身边,同样望着那堤坝皱起眉头:“如谢大人交待,你只需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了解情况,然后回去如实禀报就行了,不必置身其中。”
苏恬声音带了几分沙哑:“怎么可能呢,我可是……我可是朝廷命官……当官的要对百姓负责的。”
程文翎一愣,似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动容。
“走,我们过去看看。”
冒着大雨刚走到栈桥工地上,便听到一老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附近传出,循着声音,二人绕到矮墙后,正看见一白发老妪跪在一官差身前,看身上的衣服似是工造监差,身后还有专人给打伞,此刻神情不耐。
“大人,民妇一家全指着那块地过日子,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别把我们的地征走……”老妪衣服湿透,颤巍巍的伸手哀求,神情无助。
监工大人道:“嚷什么?朝廷不是给了你们补贴吗,你们这帮不知好歹的刁民,再不滚蛋一分钱也别想要!”
“大人,十两银子根本不够全家裹腹,民妇独子被征作长工,家中尚有病媳幼孙,没了地,我们就没生路了呀!”老妪伏地大哭。
苏恬格外愤怒,要不是程文翎死死按着她的肩膀她早冲上去了。
围观人群皆是一脸麻木茫然,似乎这样的场景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听不清那监工又骂了什么,后来老妪被强行拖离,搬运料材的长工才继续干起活来。
一辆装载着木料和石料的牛车在长工的驱赶下缓缓而过,掉了不少碎屑下来。
程文翎眼中一动,上前拾了两块细细看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程文翎道,随后手里微微一用劲,那石料木材轻易就被他捏碎了。
苏恬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东西?”
“很明显,这是修栈桥用的建材。”
这玩意用来修栈桥不是要了百姓的命吗,恐怕淮河一个大浪拍过来渣渣都不剩了。
苏恬冷静下来,也不顾脚下泥泞,直接席地而坐,唤出了系统。
她查询了近年来修栈桥给周围百姓的征地补贴数额和料材花费,系统框浮现在雨幕半空,不停变换着画面,她越看拳头越紧。
征地补贴克扣了,料材也偷工减料换成了最便宜的,长工工钱想来也只少不多,但要的钱却跟往年相差无几。
贪下来的钱都去哪了?
浑浑噩噩回到客栈,晴柔已经睡醒了,正托着腮在窗户边看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自家小姐和程侍卫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便也自觉收敛了几分活泼。
不知不觉傍晚已至,雨仍未停,苏恬心烦意乱,明明早就身心疲惫巴不得好好休息休息,但此刻她连躺都不想,淮河附近的百姓水深火热,性命攸关,教她怎么能睡的着。
“程文翎,你去栈桥盯着那个监工,晚上回来跟我汇报他的行踪。”苏恬道。
她必须要知道栈桥工程上边的人都有谁,那些被贪污的银两到底进了谁的口袋,作何用途。
程文翎本想劝她不要多管闲事,却被她眼中那股一往无前的执着劲劝退,抱拳称是后便退了出去。
待到程文翎离开,苏恬喝了口水又起身看了晴柔一眼:“走。”
“我们去哪啊,小姐?”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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