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岑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深呼一口气,两只手扒着门缝,试图查看一下院子里是什么情况。大片的漆黑里头,有一束微弱的亮光,顺着门的缝隙照了过来。
光束越来越近。
门从里面被打开。
唐瑶穿着短袖短裤,棉质面料上印染着粉色的草莓图案。
夜深露重,她在短袖外面披了件长衫子,打了个呵欠,眼神迷离地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困死了。”
“上午去晚了。”季岑看着她两只眼睛睁开又眯着,眯着又完全闭上,似乎下一秒就要站着睡着的模样,鬼使神差地解释了自己晚归的原因:“事情总得做完。”
解释完,他又后悔了。
他凭什么要跟她解释啊?
不就回来晚了吗?她管得着吗?
他想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
倒是她,说什么,他不回来,她一个人在盘丝洞里睡不着?
说什么,他不回来,她就不睡觉,一直等到他回来为止?
这不,睡得多香啊?站着都能睡。
季岑满不在乎地补充了句:“回来不就行了?”
“哦。”唐瑶把他放进来,关上门,栓上木梢,又打了个呵欠:“那你吃晚饭了吗?”
季岑步子一顿:“你没给我留吗?”
他为了能节约一点儿时间,可是连晚饭都没吃。
“我吃的黄瓜,你要不要?我还有一根,在我屋子里,我去给你拿。”
季岑:“?”
他这么晚赶回来,是为了吃黄瓜吗?
他明晚,坚决不会回来睡觉了。
“不用了。”季岑把手里的一点点重重地摁在水泥窗台上,以泄愤:“我、吃、过、了。”
“哦”,唐瑶点头,边往屋子里走:“那我先睡啦。”
“奶茶不喝吗?”季岑追上去问。
唐瑶摇头:“太晚了,会胖。”
季岑:“......”
谁明晚回来,谁傻逼。
-
隔日,又是个晴天。
唐瑶起床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季岑。
刷牙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天井下边的石榴花,一夜间全开了,缀着一树的火红。
像挂着一串串的灯笼。
又像一只撩人的火凤凰。
张扬又明媚。
树下的荫蔽里头,废弃油筒制成的垃圾桶里,丢了杯未开封的一点点。
唐瑶这才想起来,季弟弟昨晚回来过。
那么,他这么一大早,人又去哪了?
想到什么,唐瑶快速刷完牙,鞠了把清水洗脸,擦干手,给他打电话:“季弟弟,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季岑刚到县人民医院,把帆布工具包随手丢在地上,回她:“没有。”
“那你怎么把我的奶茶扔了?”
季岑站着接电话,脚随意地踩在产品外箱拆卸下来的木板上,反问她:“你不是不喝么?”
就这别扭的语气,还能是没生气?
唐瑶心领神会,抿着唇憋住笑:“胡说什么呢?那可是弟弟你上百公里背回来的呀,我怎么会不喝呢?”
“我昨晚就是太困了,忘了跟你讲,你可以把奶茶放在冰箱里,我今天要喝的。”
“哦。”
态度这么冷淡?弟弟还有点傲娇的嘛!
唐瑶顺着石榴树旁边的水泥台阶爬上屋顶,银杏树的扇形叶片扫过她的长发,水泥缝隙里又新生了许多苔藓,她突然有了危机意识:“你不会是打算今晚不回来了吧?”
弟弟没说话。
唐瑶走到小木桌旁站着,掀开高压锅的锅盖,里面小半锅粥还是热的。
镂空的蒸笼上,卧着一个松软的红枣小米糕,以及一碗滑嫩的鸡蛋羹。
啧啧,这么好的弟弟。
她怎么能惹他不高兴呢?惹了他不高兴又怎么能不哄呢?
“昨晚弟弟你没回来之前,我总觉得这门啊,就算锁着也不安全。门外的野狗吠叫一声,我就得醒来一次,睡得一点儿都不好。”唐瑶说着好话恭维他,试图向他传达出这样一种信息——他在她的心目中,就是伟岸的存在,是能给足她安全感的Superman。
“后来,你回来了啊,我才能睡得踏实了。所以你今晚不准不回哦。”
这话确实受用。
季岑坐在窗台上,地上的木板被他踩在脚下,一会儿翘起一端,一会儿又摔回去,发出沉沉的一声“啪嗒”。
他回:“知道了。”
唐瑶盛好粥,坐在木桌旁准备吃早饭:“谢谢弟弟你给我留的早饭,那我先挂咯,拜拜。”
她也快到工作时间了,得赶紧吃完早饭,早点儿出门,步行去目的地。
手里的回访名单上,还剩下半页待访,这周五之前就可以做完。
“等下。”
唐瑶的指尖顿住,距离手机屏幕上红色的挂断键堪堪一毫米的距离:“嗯?”
“晚上别吃黄瓜了,我买饭回来。”他又补充了一句:“也别睡太早,对身体不好。”
唐瑶:“?”
还没等唐瑶问出口,早睡怎么就对身体不好了?那头的季弟弟就挂了电话。
唐瑶慢吞吞地喝着粥,挖了勺滑嫩爽口的鸡蛋羹,嘴角的笑意不断放大。
原来,弟弟呀,他吃软不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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