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逐字斟酌,换了个说法:“你不知道吗?他死了。”

“啊??”宁无非发了个震惊表情过来,“我不知道,他死了吗??我吓晕过去了,之后的事就不清楚了,天啊,他也是被僵尸撕碎的吗?真可怕……”

曹朔言不再说话了。那两千块红包,最后也没开。宁无非心想,看来朔哥真的被僵尸吓懵了,连钱都忘收了。

她不知道曹朔言摁熄了手机,深吸一口烟,把烟头摁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情不自禁地骂了句脏。

他真是与虎谋皮而不自知,看着多老实多好欺负的一提款机,结果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经病,他能活到现在简直是祖坟冒青烟,改天得去拜拜死去的老爹老娘了。

宁无非半天没等来回复,发了个表情包过去,然后发现自己被删除了。

宁无非黑人问号脸:???

宁无非又发了好友申请过去,石沉大海,鸟无音讯。

手机可能是在逃跑的时候磕碰到哪儿了,卡得要命,宁无非伸出食指一个劲儿乱戳,却无意间戳出一个本地视频。

视频弹出的一瞬间,宁无非顿时毛骨悚然。

宁无非甚至没来得及看拍摄的内容,单单只是辨别出拍摄者和拍摄场景,就已然一阵恶寒袭上心头。

对方举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就像录制vlog一样,昏暗的光线中照亮了那张熟悉的面容——拍摄者正是她本人。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她本人的躯壳里,装填的另一个灵魂。

她杏眼弯成月牙,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朝着摄像头挥了挥手,对宁无非说了第一句话:“你好呀,小朋友。”

如果一个熟悉宁无非的人站在爱丽丝面前,可能会认不出来。无论是气质还是神色,爱丽丝都与宁无非迥乎不同。微笑的弧度,眼角眉梢细微的肌肉运动,似乎黑亮却冰寒至极的双眸,都像是彻头彻尾的另一个人。

宁无非在见到她之前,就从很多途径感受过她。

有时候她课堂上打盹,醒来时却发现试卷上有一行清晰字迹,写的《浮士德》最后两行诗,“永恒之女性,引我等向上”。

有时候她的手机里会多出莫名其妙的风景图,拍摄的都是一些毫无关联的东西,湖面上的天鹅、御守背面的俳句、一只裹在蛛网里的蝉和下雨前黯淡的太阳。

有时候她会收到快递,通常是包装很精美的盒子,打开来里面装满了蝴蝶标本,查询消费记录后,才发现是自己的账号半夜登录探索自然网购买的昂贵周边。

爱丽丝的行为充满一种隐秘的疯狂,就好像精神病患者破碎而苍白的臆想片段,每次都把宁无非骇得够呛。

宁无非认为爱丽丝是个很可怕的人,她冷静、疯狂、漫不经心,无坚不摧。虞医生做了她很多年的心理医生,从来没有成功把爱丽丝叫出来过。宁无非知道有些人格分裂患者能够和自己的副人格沟通交流,但她却做不到。

她是我的半身,我是她的半身,我们共享身体,同担祸福。

宁无非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爱丽丝说:“我无法存在很长的时间,小朋友。醒来过后,放下手上一切事务,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岛鹤街桐磐小区316号,找到一支老式蓝色录音笔。”

“它记载了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谁挡在你的路上,谁就是敌人。战争开始了,不要放松警惕,小朋友,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手机忽然黑屏了,宁无非开机两次,才发现是没电了。她充上电再开启,发现视频已经播放完毕,那就是最后的内容。

宁无非的心下怦怦直跳,虞医生不厌其烦地对她叮嘱过,爱丽丝是个扭曲的畸形人格,诱因未知,目的未知,性格未知,号称极端危险角色,绝不可以相信她随口扯的无边无际的话。

宁无非确定自己从没有去过或者听说过爱丽丝口中的这个小区,副人格的信息不是全从主人格身上提取的吗?爱丽丝怎么会知道自己也不知道的事?

宁无非上网查了查,诧异地发现的确有桐磐小区这个地方。多年前那里是县市来往的重要交通枢纽,分外繁华昌荣,后来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在城东新修了大量公路地铁,经济中心跟着转移,城西就此没落,现在只剩下一片亟待拆迁的旧小区。

宁无非看完视频,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很强烈的紧迫感,好像那个地方真的非常重要、非去不可似的。虽然虞医生说副人格的话不可信,但宁无非觉得且试试也没什么妨碍。

周一。

宁无非挂着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地站在树下。因为那个视频,她又开始做光怪陆离的噩梦,吃安眠药也睡不安生了,时睡时醒好几次。惊醒时眼角都是眼泪,分外强烈的紧迫感缭绕心头,催逼着她,但不是她的感受,而是爱丽丝,爱丽丝的情绪在影响她。

时间是七点半,早读已经开始了,无情无义的老班觉得他们进教室会影响课堂秩序,干脆把人都赶出来,让他们自己出校录口供。

时间到了早上八点,该次事件中的学生都来齐了,沈道拿着出校请假条走过来,带领几人分成两队上了两辆出租车。

宁无非耍了点小心机,跟乔姬一起坐在了第二辆出租车的后排。上车的时候,她帮乔姬打开门,笑得很甜地站在旁边,等乔姬先上车。

乔姬道了声谢,弯腰钻进车内。宁无非看见她背包拉链没拉严,里面还塞了几套试卷和辅导书,刚想出声提醒,一只淡绿色的信封从乔姬的书包内掉了出来。

太眼熟了,眼熟得宁无非头皮一炸,扶车门的手指瞬间捏紧。

尤其是,她看见信封是开封过的。

乔姬没注意到信封掉了出来,钻进车内后,拍拍身旁的座位让宁无非坐下来。宁无非捡起信封,问:“乔姬姐姐,这个是不是你的?”

乔姬‘啊’了一声,接过来:“是我的,谢谢非非。”

宁无非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这是什么呀,是不是别人写给你的告白信呀?”

车门关闭,出租车平滑地向前方行驶,乔姬道:“给我写这封信的人,一定是个很有文采的人,里面有句话,我特别喜欢。”

宁无非的字清癯凛冽,像一株长在悬崖上的雪松,令人过目不忘,特征十分鲜明。为了不被乔姬认出来,她用了左手写字。

“虽然字有点像狗刨,但写得很浪漫呢。”乔姬轻轻念道,“当你发间的香气飘入鼻端,我的心就像被春光拂过的早樱,寸寸绽放了。”

虽然宁无非觉得写得最好的是另外一句,但乔姬既然喜欢,那也不错。

宁无非引导话题:“谁写给你的呀?”

乔姬摇摇头:“没有留名字。”

宁无非咳嗽一声,因着紧张,下意识正襟危坐:“乔姬姐姐,你似乎不排斥这封信,如果写信的这个人站出来,你愿意和她交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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