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尽头。
这五个森寒可怕的字眼令宁无非由衷打了个冷颤,嘴唇颤抖,牙齿咔哒咔哒上下打着磕绊。
她摇了摇头,缓慢后退,猛一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跑回去:“我不去,我不要去!”
公路的尽头,一定有极为可怕的东西在等待她,光是在脑海中稍稍幻想一下那东西的模样,就足以令宁无非吓破胆子。
忽然,左半边脸不受她控制地牵动起来,一幕诡异的场景出现,她半边脸在恐惧地呜咽,另一边脸在幽然地冷笑。
左瞳流淌着明亮的流金,瞳仁呈竖形,像是某种冷冰冰的兽类,在眼眶中狰狞地转动着。
她听见冰冷的讥讽从自己嘴里吐出,连唇齿间都溢出水烟般的寒气,叹息一般:“你已经没有选择,宁无非,你永远跑不赢时光。”
她忽然听见骏马的嘶鸣,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她从未见过这样强壮的黑马,四肢迈动,每一厘肌肉都如钢铁浇灌,散发着腾腾力量之美,马鬃黑亮如夜,眼中燃烧着不灭的金色火焰——这简直是一匹来自地狱的战马!
黑马速度很快,眨眼间就追上了她,牙齿咬住宁无非的后衣领,一下子就把她甩在了背上。
宁无非双腿夹紧马肚,她觉得糟糕极了,不是因为马背上颠簸的动荡,而是她左眼的金色终于完全入侵了右眼,一股截然不同的意识接收了她的自我,她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
‘她’拿着一柄古拙的血色长剑,朝着未知的前方冲刺。黑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情绪也越来越亢奋,浓雾如流云般被一人一马刮起的疾风吹散,雾气越来越稀薄,‘死亡的尽头’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扇巨大的血红色的门!
它有多大呢?它的顶端衔接天空,它的底部深入地下,一眼望不见头尾,从高空俯瞰,骑着黑马向它冲锋的宁无非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但巨门却在尘埃面前战栗着。
‘宁无非’踩在厚实坚硬的马背上,一跃而起,巨大的反作用力使黑马四肢折断,砰然砸倒在地,她借力跃至极高极高的空中,双手高擎血剑,神色冰冷,劈斩而下——
宁无非猛地睁开眼。
她眼前有白色的光点在晃动,定了定神才发现那是天花板上的吊灯,她汗水湿透了后背,睡姿却很安稳,双手摆在胸口,就像一个躺在棺材里的圣母,可她明明记得自己睡前还不是这个姿势,也不知是谁的恶趣味,把她摆成了这样。
这时,她听见有女人在她床旁坐着自言自语。
*“即使你们的手比布里亚柔斯的手还多,也逃脱不了我的惩罚。”
*“他又虔诚地请他的杜尔西内亚夫人保佑他,请她在这个关键时刻帮助他。说完他戴好护胸,攥紧长矛,飞马上前,冲向前面的第一个风车。”
女人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就像傍晚的湖水。宁无非侧头看向她,好像这是医务室新来的老师,长得很漂亮,混血儿似的,高鼻梁上架着一副没有镜片的眼镜。
“老师您好。”宁无非把被子拉下脸颊,很乖地打招呼,“您怎么称呼?”
女人合上书,薄唇轻启,吐出发音标准的英文:“Nora.”
宁无非心想,还真是混血儿啊:“诺娜老师,您能帮我拿一下桌上的水杯吗?”
诺娜老师直接转身走出去了。
宁无非无语片刻,心道这老师脾气这么大吗?只好自己起身去拿水杯。刚掀开被子,诺娜老师又回来了,原来她把原来的冷水倒掉,兑了一杯温水。
宁无非很真诚地道谢,咕噜噜喝下半杯,擦了擦唇角,犹豫道:“老师,之前陪在这里的女生呢?”
诺娜老师轻轻扬起下巴,有点矜傲似的:“你的同学都回去了。”
“哦。”宁无非也没意外,她手机震动了一下,祁瑶瑶和祁蕊蕊的微信发了过来:“醒了吗?我们来接你去吃饭了。”
宁无非让她们过来,穿好外套和鞋子,叠好被子。叠被子的时候,诺娜老师就在桌子旁注视着她。
宁无非心想这老师总盯着我干嘛?她不得不找起话题:“诺娜老师刚才在念的是什么书啊?”
诺娜的手指抚摸着封面皮:“《堂·吉诃德》,主人公刺风车那段。”
宁无非假装捧场:“肯定是很有趣的故事吧?”
诺娜停顿了下,诡谲地笑起来:“是很荒唐的故事。主人公把风车看作巨人,举着长矛骑着马冲了上去。他很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
宁无非不由停下了动作:“他成功了吗?”
诺娜摇了摇头:“骑士和马都重重地摔在了田野上,惨败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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