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接收信息无效。

许听蕾现在耳朵里全是袁泽“谢总年纪轻轻就身任要职多优秀”“谢总是斯坦福的高材生啊”云云的彩虹屁,直到他说出“启澜没了谢总恐怕要倒闭”之类尬出天际的话,许听蕾终于忍不住了:“我医院还有工作,就先回去了。”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陈茹突然道:“许医生年纪不小了吧?工作这么辛苦,也该找个男朋友了,互相有个照应。”

这话本身没什么,只她说的时候有意无意一抬眼,给了袁泽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被彩虹屁吵热的场子瞬间冷下来。

新茶清甜,空气中渍着雨后龙井的淡淡茶香。谢尧白皙修长的手指与瓷器的光泽相照应,薄唇轻启小啜了口清茶,没有人注意到他执盏的手稍顿。

方才还喋喋不休的袁泽这时听见陈茹的话,似拘似谨地往旁边瞧了一眼:“我们都……还二十几呢,这事不急。”

陈茹掩唇一笑:“这事儿啊,急不了。”

许听蕾的笑意逐渐褪去——她的终身大事连父母都还没过问,轮得到这些不知打哪儿来的人来说三道四?

“陈女士,您今年三十几了吧?”

许听蕾倏地开口,引得几人看过来,她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温温和和的,好像在寒暄。

然而这姑娘接下来的话却让人意想不到:“安安还那么小,算起来,您比我辛苦。”

您比我辛苦,都没结婚呢。

她说话绵绵柔柔,里头藏着一根针,斡旋着把话盘回去。

陈茹惊了一下,她原先以为许听蕾是搞学术的,话术不高,瞧着很容易拿捏,没想到许听蕾回怼得丝毫不给她面子。

不过想想也是,谢尧这样的男人,走到哪里都有小姑娘明着暗着送秋波。上回他们在美国的一个项目,甲方老板的女儿半夜去敲他房门,结果哭哭啼啼地跑出来。后来老板女儿知道陈茹的存在后,也对她抱有敌意。

就像是现在的许听蕾一样。

她借着喝茶的空隙打量了许听蕾几眼,觉得这姑娘倒是和往常那些珠光宝气的女子不同,有股子清纯气儿,但男人嘛,到了谢尧这个年纪哪会真喜欢小白花呢。

“我啊——”她作态很是大度,“都看缘分吧。”

许听蕾暗忖:劝人上山不是罪,明知山有猛虎,自己不行却劝他人行才是罪。

而且陈茹这个做派总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就好像正宫娘娘在看若干不成气候的妾室,姿态端得颇为自信。

许听蕾稍一蹙眉,没再多说。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得罪不得,这些都是有权宜的。袁副院长是她的上司,话说破了不好看,而陈茹不过是投资方某个不负责这个项目的管理,和她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要平白受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地也没有必要待,桌上的饭菜还没怎么动,许听蕾就结账先行了。

袁泽望了望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谢尧,权衡爱情和事业,最终还是留下来继续溜须拍马。

客有意,东家却无意了。

谢尧站起身,袁泽立刻抢先去结账。

“噗嗤。”陈茹发出一声轻嗤,“袁助,你干嘛呢,这家餐厅就是启澜名下的,老板吃饭哪有付钱的道理?”

袁泽手里拿着钱包,颇为报赧。

“大城小爱”能开在王府井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说明幕后老板钱权势都是京都顶流,但没想到面前这位就是“大城小爱”的东家。

他对企业文化理解确实不深,但或多或少也听说过谢家的商界传奇。

现在,谢家的接班人正站在他对面,一身笔挺的西装,眉眼凌厉,眸色极冷,看他的目光带了点嘲讽的味道。

他给谢尧递的名片,现在正安安分分待在烟灰缸里。

“谢总。”巧笑倩兮的风韵美人陈茹跟上他的脚步,“现在的小姑娘也真是的,稍微提几句就跟个刺猬似的,以后的路啊,怕是难走。”

谢尧脚步一顿。

陈茹心里一咯噔,不敢看他的表情。

“什么时候办离职?”谢尧的声音从上头传来,不夹丝毫温度。

离职?

陈茹目光闪躲:她确实跟谢尧说了离职的事,但这是她对他的考验——她在赌这位年轻的老板会不会留她。

谢尧一开始的意思是要给她涨薪,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变卦了,语气异常严肃。

“再,再看看吧……”陈茹语气退缩,“安安还小,她最近伤口还没好全……”

“别什么事都拿安安说话。”谢尧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公司给的补偿金,一分都不会少。”

陈茹听他的意思,是已经做决定了。

她的心骤然凉下来。

“谢总,或许我是做错了什么……?”她把语气放缓,做足了低姿态。

“明天上午吧,一天时间,把办公室整出来。”谢尧说话,继续迈开长腿往前走,脚步没有滞留。

陈茹留在原地,她在启澜做事许多年,头一回地觉得谢家这位小公子真如传言那般,深不可测且恣意轻狂。

*

“太过分了!雯子,你知道她说什么吗?说我年纪不小了。”许听蕾走出地铁,一边走一边跟郁雯抱怨,“用年龄来禁锢女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好歹也是社会精英,非得学旧式迂腐思想那一套。”

“等等,蕾蕾……这位陈女士是不是你曾经治疗过的患儿的妈妈啊?你刚才还说这女人好像是谢尧的新欢——”电话那头,郁雯顿了顿,“谢尧的品味应该没那么差吧?”

“他的眼光差得要死!”许听蕾走过一条人行横道,汽车“嘟嘟”的低鸣了几声,扰得她更加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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