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许听蕾正在给一个小男孩打针。男孩板着一张稚嫩的脸,不哭不闹,一脸严肃。他父亲是个戴着大金链子的壮汉,一父一子,大眼对小眼,气氛紧张。
“……好啦。”许听蕾用酒精棉给用过的器皿消毒,打破这氛围。
“很好,这才是男子汉。”男孩的父亲声音粗犷,用力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父子俩一前一后地走出诊室,一开门,却看见陈茹抱着安安站在门口,陈女士满脸的惊慌和心疼,安安抿着嘴巴不说话,眼泪一直流。
“嘶——”看见她额头上的血迹,许听蕾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把她抱过来放到屏风后的手术台上。
部分血迹已经干涸了,与头发交缠得一塌糊涂。伤口撕裂得不大,而且做了简单的处理,手法非常专业,绑上了干净的布条,至少可以让血不要继续流。伤口需要重新缝针,这就必须拆线再缝合,过程相当复杂,得先打麻醉。
患儿打麻醉需要亲属签字。
护士把文件递给陈茹,对方眉一皱:“这么大计量的麻醉,会影响智商吗?”
类似这种问题在儿科经常碰见,护士解释得很通畅:“我们会严格控制用量,麻醉剂的质量也是有保证的,也请相信我们的医生。”
陈茹仍然将信将疑。
“不打麻醉你让安安直接受着?”屏风那头,许听蕾听到谢尧的声音。
“把伤口切开,一针一针缝,你先自己试试?”他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语调比平日更加冷硬。
“谢,谢总。”陈茹的声音有点发颤,直接把自己名字签了上去,“我没这个意思,就是问问。”
谢尧冷笑一声:“你把安安带来的时候脸上身上全是血,基本的处理你不懂吗?你知道怎么当好一个合格的母亲吗,给件衣服给口饭吃,不听话就打骂是不是?”
“我——我当时太着急了,就没有注意到这些,我——”
“想说什么?工作忙实在没空管孩子?能换句话吗。安安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不是你用来卖乖讨巧的工具。”谢尧大概到诊室外面把门关上了,声音模模糊糊,后面的就完全听不清了。
是谢尧做的处理。
许听蕾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一个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刚拆布条的时候,那个结打得和其他结不一样。谢尧是左撇子,惯用右手的人和惯用左手的人打的结有点区别,从前谢尧蹲下来给她系鞋带的时候,她发现的。
手术正在紧张进行,给她打下手的护士动作还算娴熟,缝合很顺利。
结束的时候,安安伸出手握了握她的白大褂。
“每个小孩儿在出生前都是上帝身边的天使,为了保护他们,上帝指派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母亲。”她轻声说,“但是,如果母亲失责了,也不要害怕,因为上帝还在关心你呢。”
*
许听蕾在洗手。
她的手用消毒液仔仔细细杀过菌,这会儿任水流淌过指缝,清莹透明的水珠在白炽灯下熠熠闪光,轻轻盈盈,仿若柔软的丝绸包裹。
目光向下沉,可以看见男士皮鞋前沿锃亮的光。
许听蕾伸手按下水龙头,哗哗水声骤停,她眼睫蹁跹:“谢总。”
“手机打开,收钱。”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空旷的洗手台隔间处回响,显得不大真切。
许听蕾没有转身,把手擦干,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越出一条转账信息。她手指轻轻滑动,打开微信界面,她和谢尧的聊天记录几乎一片空白,只有一条信息。
人民币18元整。
许听蕾:“……”
虽然她那个花瓶确实是某宝廉价物品,买过来确实十几块,但他那个霸总语气,让她以为自己能得到一笔意外横财。
“收钱啊。”谢尧没看见她的表情,但能猜到个大概。他眉微挑,声音比前一句多了些调侃的语调。
许听蕾默,真不知微信转账为什么不能直接打到余额里,现在这样让事态整不乱理还乱。
伸手,点击收取。
很好,近乎空白的聊天记录变成一来一去的两条了。
她做完这些,转过身去,看到谢尧左手抄在西装裤里,斜倚在门边上,整个人气质慵懒恣意,少了点初见时的淡漠。
“跟你商量个事儿。”他目光向她投来,眼睛狭长,眸光微闪。
这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嘛。
但他是医院的投资人,帮过她忙,许听蕾颇给面子地歪了歪头,用最礼貌的语气回:“您说。”
“你给安安做私人医生吧。”
“……我们医院不允许医生接私活。”
“我跟李院长商量过了,而且合同上也有相应条款,我有权利借助医院的能力完成其他有必要的工作。”
许听蕾:“……”她并不觉得谢尧会跟人用“商量”这个词,而且这种条款并不公平,而且定义模糊,院长在这方面哪里玩得过老奸巨猾的商人,何况对方是谢尧。
谢尧轻轻笑了笑:“当然是要经过你的同意的。只是我认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工作。至于工资待遇,我会按照私人医生最高薪资支付给你。”
他笑起来和以前一样,平时看着很难接近的一个人,笑着就多了几分温柔,眼中有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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