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蕾啊,你过去歇着吧,桌上有梨子,还有几个橘子,想吃啥自己拿。”邵云霜在剁饺子馅料,菜刀在砧板上一起一落,速度极快。
“没事儿,妈,我来剁吧。”许听蕾接替她的位置,开始剁肉馅。
邵云霜把手在围裙上揩了揩,厨房顶上的灯光照射下来,她鬓角的几缕银发就像斑驳的湘妃竹,岁月已经在她身上刻下了划痕。
她没有走远,只是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冰箱里有酸奶,你要不要喝?”
“我刚才喝过一杯呢,妈你忘啦?”
“噢,噢。”邵云霜讪讪地低下头,蠕了蠕唇,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
许听蕾觉察到她的目光,但并没有说话。
“……蕾蕾啊,你在那医院做得好不好?”
“好着呢,工资高待遇好,同事也热心。”
“噢,噢。”邵云霜觉得自己手没处安放,又在围裙上擦了擦。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儿,因为从实在说,她确实不算个好母亲。
她以前和丈夫做的是小本生意,经常在各地来回奔波。在北京这样科技飞速发展的城市,小零售市场拥挤而且没有出头之日,每天担心着能不能糊口,总是忽略这个女儿。
她很听话,吵架几乎不怎么顶嘴,性子很乖,还考上了名牌大学。
如果全撒手也罢,当她收到谢母的电话之后,对方添油加醋说了一顿,把许听蕾形容成了一个“嫌贫爱富”而且“不自爱”的女生。
她记得女儿在电话里一边哭一边跟她说“妈妈,我不是一个不自爱的坏女孩”。
这姑娘太听话了,邵云霜从前把所有错都怪给她,她也不会说一个字。但是这一次,女儿反驳了她的话,邵云霜却信了别人。
许听蕾大学毕业后,这件事情谁也没有提起过。
后来女儿渐渐长大,她慢慢变老,时间似乎真的可以磨合一切——何况是血脉之亲。
虽然许听蕾依旧孝顺体贴,但她常常害怕女儿还在怪她。
“蕾蕾啊。”
“嗯?”
“……大学那个小子,家里很有钱的那个。你们还有联系吗?”
许听蕾怔了怔,随后说:“……没有了。”
“妈妈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怪妈妈。”
“哎呀,你直说就好啦。”
“其实,你们分手后,不是说他就去美国了吗。其实他给你写过几封信的,有的时候还会送非常名贵的首饰,都是大牌……”
许听蕾拿菜刀的手顿在半空中。
“蕾蕾,你不要怪妈妈啊。我没有想到那个小伙子对你这么用心,那些珠宝拿去鉴定过,都是正品。”
许听蕾放下菜刀,把手套和围裙拿下来,瞳孔微缩,语调不知不觉往上扬起:“信呢?”
“哦,那个啊,应该扔了吧。”邵云霜被她泛红的眼边怔了一下,“不过那些名贵的首饰我都给你留好了……”
“留了多少?”
“都留着。”
“我说信。”
“留了一封吧,用的纸也都是高级的牛皮纸,看着可好看了……”
邵云霜打开储物室的一个小抽屉,里头装着各种闪着光的首饰,有耳坠、项链、手链,还有发圈和夹子,基本上都是卡通类型的。
许听蕾简直想象不到谢尧去买这些东西的样子。
在最底下,邵云霜终于找到一封信。
信发黄了,字迹不能认清。
许听蕾小心吹开上面的灰尘,才勉强看清几行字:“蕾蕾,能不能不要分手。等我以后赚了钱,我我会给你最好的,真的。你要什么都可以,但是你要等我好不好?”
高中作文常年不及格,写个字都要叫苦连天的人,写了满满一页。
语病到处都是,话不着调,表意不明。
她把这封信塞进衣服兜里,直接往外走:“爸,妈,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闺女,首饰要不要拿点走?”邵云霜跟出去喊道。
“不了!”
许听蕾坐上一辆出租车,吞了口唾沫,急道:“师傅,麻烦金芒果大厦。”
“哟,那地方的公司可了不得。”北京的司机喜欢唠嗑,拉着你聊到天南地北。
可是许听蕾已经没有心情管这些了。
她心急如焚,若沸汤翻滚。
她要去找谢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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