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千山戴着墨镜,看不清神色,唇部线条锋利。
丛蕾纹丝不动,裴奕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步,疑惑地望向她,门即将合上,白丽瑶认出丛蕾,按住开门键:“不进来吗?”
这一问,丛蕾再不进去倒显得怪异,她和裴奕走到电梯内,狭小的空间登时更加逼仄,却不是因为人多,而是冷千山的存在感过分强大,电梯里二分之一的空气仿佛都是被他吸走的,让剩下的人只有一星半点的喘息余地。
裴奕当然也感觉到了他气场中隐隐的攻击性,留意一看,立刻明白了丛蕾的别扭从何而来。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裴奕脑海里浮现出这句歌词,顿觉枉然。
一片窒闷中,电梯降得格外的慢,丛蕾提心吊胆,冷千山会不会跟她提那一百八十八万?会不会在裴奕面前嘲笑她的所作所为?然而一层层降下去,冷千山什么也没说,好似没有看到她,像一座冷酷无情的雕塑。
钢板门清晰地倒映出他们的面貌,丛蕾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微垂着头,她今天素颜,宿醉后的脸有轻微的浮肿,挂着两个憔悴的黑眼圈,和光鲜亮丽的白丽瑶有云泥之别。
怕什么来什么,上天总是让你在最丑的时候碰到最不想碰到的人,丛蕾悔意丛生,酒精使人迟钝,早晓得她宁肯得罪白丽瑶,也要等旁边那部。冷千山看到她灰头土脸,怕是更烦她了。
电梯里死一般地沉寂,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每一秒都是煎熬,白丽瑶也有些不适,没话找话地问冷千山:“你什么时候回去?”
“看情况。”冷千山硬梆梆地说。
丛蕾的头垂得更低。
裴奕见状,轻轻搂了搂她的肩。
白丽瑶又跟丛蕾搭话:“今天不拍戏啊?”
丛蕾挤出一个干笑:“嗯。”
裴奕问:“一会儿咱们去吃什么?”
丛蕾凭着惯性作答:“粉条吧。”
“南街有一家李姐粉店还可以。”白丽瑶推荐道。
裴奕:“谢谢。”
丛蕾恨不得与冷千山背对背表演Kappa,随着“叮”的一声,电梯终于抵达一楼,她忙说:“你们先走。”
“没关系……”白丽瑶还没谦让完,冷千山已经大踏步出了电梯,白丽瑶无奈地朝丛蕾一笑,急急追了上去。
不远处,白丽瑶娇声嗔怪着冷千山,丛蕾失神,一抬眼,见裴奕默然看着她,不自然地说:“走啊。”
“那是冷千山?”裴奕问。
“嗯,”丛蕾道,“大明星。”
“他旁边是……”裴奕在国外,对白丽瑶一无所知。
“白丽瑶。”丛蕾佯装轻快,“白奎的女儿,应该是冷千山的女朋友。”
裴奕欲言又止。
“没事儿。”丛蕾摆摆手,“大家在一个圈里混,难免会碰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还拿出来说,走,我带你玩儿去。”
她和裴奕来到南街,街上密密麻麻排满了小吃店,丛蕾问:“童尿蛋吃不吃?”
“童尿蛋是什么?”
“童子尿煮的,把尿煮沸了再放蛋,”丛蕾故意说,“大补哦。”
裴奕避之不及,丛蕾大笑,她坐不住,趁裴奕吃粉的空档,忙上忙下地给他买了一大堆小食,顶着满头的汗,从塑料袋里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你看,这是龙须酥,这是橡子豆腐……”
食物堆成小山,掩盖了悲欢,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丛蕾,坐下吧。”裴奕道。
丛蕾匆匆往外走:“不行,你这么久来一次,我再去给你弄点好吃的。”
“丛蕾,坐下,”裴奕加重了语调,“你和我之间,用不着。”
“可是……”
裴奕叹了口气:“你要是想去找他,可以去找的。”
丛蕾的笑容褪去:“我找他干什么?”
冷千山和白丽瑶穿着情侣装从酒店里出来,关系昭然若揭,她再不知趣地往上凑,不要脸面了吗?
丛蕾咬唇:“我只是不希望你扫兴。”
“我没有。”若真如她所言,他们是陈年旧事,大家又何必形同陌路,裴奕清清楚楚,是她自己心情不好,怕他也扫兴,才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她不多说,他也就不多提,转而道,“昨天那个男演员好像很中意你。”
“谁,秦秋荣?”丛蕾嫌弃道,“算了吧,他见人就撩。”
“那我呢?”
“什么你?”丛蕾下意识问,旋即含糊地说,“少来了,咱们俩都不在一个地方。”
裴奕半开玩笑半认真:“你如果想我回来,我就回来。”
“不行,我可不能耽误你。”裴奕在慕尼黑一家全球闻名的汽车公司当设计师,他是设计部里最年轻的中国人,丛蕾以他为荣。
裴奕深深地感叹:“你变了。”
过去直来直去的她,也学会了绕弯子。
“人都会变的。”
假如她不变,能被那些老男人生吞了去。裴奕有时问她在忙什么,她能忙什么,混局而已,可她没法跟裴奕说。
社会是个大染缸,丛蕾习惯了掩饰情绪,感情一旦丰富,人就会变得脆弱,而人一旦脆弱了,欺软怕硬的就会闻风而来,坚硬是一剂预防针,能为她避免不必要的伤害。
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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