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导演滔滔不绝地说着,丛蕾正襟危坐,神态严肃,冷千山的手臂撑在桌上,她稍一凑近,两只手就会肌肤相贴。
他在她的安全领域内,离她那么近,丛蕾的身体犹如一根绷紧的弦,心在箭尖上,颤颤欲发。
节目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属编剧,为他们编写出一整条故事线,放大人设,突出剧情,丛蕾开启双卡模式,一张卡处理总导演的话,一张卡致力于开小差,余光里满是冷千山的手指,冷千山的头发,冷千山的睫毛。
工作状态的他沉稳有度,与前两次的接触判若两人,她就在冷千山身旁,他却没有任何波动,接过总导演的话,有条不紊地说:“这只是一个初始设定,人物线会随时调整,大家不用非要照着书面走,尽量表现出自己原本的性格,不要低估观众的敏锐度,另外拍摄时自带的团队人员建议不要超过三个人。”
总导演把编导写的人物小传发下来,丛蕾的小传是雁子写的,雁子在与她的几次交往中,给她设置了一个外表高冷御姐,实则轻微社恐的形象,她需要往这个方向放大自己的特质。
总导演道:“各位有什么意见,可以反馈给我们编剧组。”
希戈吊儿郎当地说:“导演,我想组CP,能不能给我安插一条感情线。”
大伙儿笑起来,总导演逗他:“你想和谁组?”
希戈指了指丛蕾:“美人儿。”
总导演问道:“温韵,你的意思呢?”
希戈是她的前辈,丛蕾不想得罪人,委婉地说:“我得回去问问公司。”
冷千山道:“《沸腾》的CP线目前集中在费久彬和吕妙身上,希戈,你的作用是对外拉拢飞行女嘉宾。”
“得,”希戈不避讳地说,“我就是个鸭子。”
他和冷千山拌了两句嘴,看上去私交颇深,完会后,嘉宾们相互寒暄,约着下午一同去聚餐,彼此熟悉熟悉,丛蕾哪敢再和冷千山吃饭,推托自己有事,赶紧逃离了这个让她手足无措的房间。
然而天公不作美,她前脚跨出电视台大门,后脚便下起了大雨。这场雨来得迅猛,丛蕾暗骂一声,退回屋檐下,等了五分钟,雨势仍旧没有变小的迹象,她拿出手机想招个车,一辆迈巴赫遽然从雨雾中飞驰而来,停在她跟前。
冷千山放下车窗,对她说道:“上来。”
*
车外,苍穹低垂,乌云滚滚,狂风与雷鸣并驱。
车内,雨落成帘,玻璃窗上水花微茫,转瞬即逝。
“你冷不冷?”冷千山的声音带着黯哑的磁性,叩响她的心扉。
“不冷。”丛蕾定了定神。
明明是想和冷千山拉开距离,却稀里糊涂上了他的车,明明害怕见他,却抑制不住地被他吸引。
无可救药。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丛蕾报了公寓的地址,冷千山开得很慢,街道空旷,大雨绵绵不断,她看着看着,蓦地心生恍惚,依稀忘了今夕何夕,此地何地。
许多年前,他们也拥有过这样一个雨天,他陪着她踏上远路去找她的妈妈。那时丛蕾还挂着一身肉,冷千山坐在长廊里抱着她,逼她叫自己“哥哥”。
时间如同雨刮器,刮掉了回忆里的雨滴,模糊的后视镜映出他们的身影,有不近的疏离,不远的亲密。
“怎么不和他们去吃饭?”冷千山问。
丛蕾抿唇:“你不是也没去吗?”
“我有我的原因,”冷千山目视着前方,低声道,“那天的事,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什么?”丛蕾霍然扭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上次吃饭,我的话有些过。”冷千山生硬地说。
这圈子鱼龙混杂,充斥着大大小小的谎言,他可以忍受别人撒谎,却无法忍受丛蕾撒谎,在他眼里,她是透明的,纯洁的,纤尘不染的。他在大洋彼岸,无数次设想过丛蕾的生活,她应该考个老师或者公务员,朝九晚五地工作,嫁个厚道的男人,她的丈夫不求腰缠万贯,但要略有薄产,不可以让她过得太辛苦,当然,不是裴奕更好。
她会幸福美满,生两个可爱的小孩,偶尔翻出老照片,孩子们问起他是谁,她会温柔地说,这个人曾经爱过她。
她会顺顺利利,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冷千山试想了很多情景,唯独没有丛蕾出来陪酒。
那场饭局前,他和章岸成同时抵达门口,临到关头他竟生出了退意,躲进洗手间里,足足镇定了五分钟。
没有用,看到她曲意逢迎、面目全非的样子,冷千山的幻想一落千丈,还是被她气疯了。
他在气头上口无遮拦,回去静下来细细一思考,其实沾上这些坏习气,也不能全怪丛蕾。她最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肯定是那个尤娇带坏了她。
“丛蕾,心术不正不是你的错,”冷千山说道,“这个综艺是你的一次机会,我希望你能好好表现,早日回到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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