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然刚吹完头发,方怡就刷卡进来了,手上拎着几个外卖袋子,汤汤水水,什么都有,几乎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祁慕然失笑,“干什么,我明天还要拍戏呢。”

“多少吃一点垫垫胃吧。”方怡外卖放在桌上,一样样端出来拆了包装盒,食物的香气溢满了整个房间,祁慕然摸着自己的胃,后知后觉自己真的是饿了,便抽开椅子坐在了桌边。

方怡拆筷子递给他,一边道,“还有不到一个星期,你就要去录综艺,想好跳哪支舞了吗?”

祁慕然捏着筷子,“一开始想跳我受伤前的最后一支舞。”他笑了一下,“但后来想想,又有点过于神经了,没必要。”

“所以,现在改成什么了?”

祁慕然夹住一个虾仁,“选秀节目第一期,我跳的那支舞。”

当时因为表演时间只有两分钟,他没能跳完整,这次刚好借着这个节目,把那支舞最先开始编排的效果呈现给观众。

没错,这是祁慕然排的舞,自己一个人排的。

虽然只有两分钟,却在节目播出后以优越的肢体控制以及超燃的爆发感上了热搜。

似乎从那时候开始,所有人就认定了他一定会是出道团里的舞担。

而事实上,扛过许多波折之后,这个位置终究还是被祁慕然给拿到了。

方怡听他将这短短几个字,内心就莫名燃了起来。她在和节目组通完电话之后就让助理买了去录制城市的机票,无论成功或失败,方怡都要在台下,亲眼看着祁慕然跳完一整支舞。

当然,她还准备了PLAN B,根据祁慕然当天的情况来决定到底要怎么安排。

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祁慕然等了一会儿,方怡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便主动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方怡反问道,“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祁慕然皱起眉,“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

“是吗?”方怡看着他,目光有几分犀利,“那你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有意思吗?”

祁慕然放下筷子,“我知道了,你上来是跟我兴师问罪的。”他微微皱起眉,习惯性的抗拒神色,“有什么想问的话就直接问吧。”

方怡哼了声,“你别给我来这套,我理解你有些事情不想跟我说,毕竟谁都有秘密,我觉得这是OK的,但你在让我帮你找心理医生的前提下,对我隐瞒了你从前找过心理医生的事情,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祁慕然的眉尖狠狠一跳,手指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

他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解释的话,方怡原本还挺有耐心的在等着,后来也渐渐冷了脸,“祁慕然,你到底在想什么?”

祁慕然垂下眼,让自己避开与方怡的眼神接触,声音有些艰涩,“我以为……过去这么久了,已经没事了,抱歉。”

方怡皱起眉,“过去这么久?”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在学校的时候……校园暴力……”

“……不算吧。”祁慕然的声音很轻,“只是孤僻而已,不算有矛盾,也没什么暴力行为。”

方怡暗暗松一口气,牵扯到校园的话就会比较麻烦,虽然扒起来有些难度,这两年也有人尝试过,但那种阴影是会伴随很久的,她不希望祁慕然有这些心理问题,“那是什么?”

祁慕然用力咬了下嘴唇,唇面陷下去一条发白的线,看样子力度很重,如果齿尖再尖锐一点,说不定就被他咬破了。

两分钟后,祁慕然终于开了口,“对不起,我不想说。”

方怡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的生气,只是脸色很严肃,“你不想说,可以,但我问你一句,严重吗?”

祁慕然慢慢松开唇,“……我不知道。”

方怡深吸一口气。

好样的。

她费心签来的艺人,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而她还不知道从何下手。

原本她以为祁慕然所有的情绪都来自于脚伤和队友背叛的打击,却没想到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些。

最重要的是,祁慕然根本拒绝交流,不愿意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

“抱歉,方姐。”祁慕然的神情很疲惫,“我没有要拒绝治疗的意思,我只是……算了,可能我现阶段真的没办法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方怡忽然道,“那你的脚怎么办?我想你自己心里恐怕也很清楚,你目前所有关于跳舞的瓶颈都来源于你的脚伤,而你的脚早就好了,是心里原因在作祟,没有办法让你正常的跳舞。”

“我那天不是没跟你说清楚,如果跳不了,那就不跳了,我想办法让你进影视圈,你好好拍电影,拍剧,照样能在娱乐圈里混下去。但是你怎么说的?你说你要跳舞!祁慕然!听好了!这是你自己说的!”

方怡似乎气的不轻,“毫不夸张的说,自从当了你的经纪人,我差不多老了十岁,我求求你配合一点,好吗?别给我搞出那么多的难题,别人谈恋爱我还能公关,你呢?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一半是为祁慕然这种关自我禁闭的态度而生气,一半是因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生气。

如果能帮得上忙的话,她也不至于这么无助。

这种无助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无能。

房间里静了半晌,祁慕然垂着头,半张脸藏在黑暗里,神情一片不明的晦涩。

摆出来的那些精致的饭菜已经冷掉了,油凝在饭盒上,看上去有些令人反胃。

方怡深吸一口气,拨通徐悦的号码,“喂,悦悦,你过来慕然房间收拾一下,顺便带瓶空气清新气,嗯,对,好的。”

她挂断电话,深深看了祁慕然一眼,“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这个综艺,直到录制的前一天,我都可以换人上去。”

-

徐悦收拾完东西,又离开了。

房间里弥漫着柠檬的空气清新剂味道,明明很是很淡的味道,却让他莫名觉得很想吐。

屋里关了灯,留他一个人坐在地毯上,后背靠在床沿,一副颓废美男画面。

只可惜这位“美男”的心情非常不妙,为了压抑出自己内心翻滚的怒气,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内侧,在上面留下一排排半月的红色印记,每当一个地方被掐得麻木了,他就会换个地方继续下手。

他不是在生方怡的气,而是在气自己。

明明在之前已经做好了不少心里建设,可在看见心理医生的瞬间,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祁慕然太懂她们的套路,那些流程就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他面对医生的时候,没有任何倾诉的欲望。

一次,又一次。

他已经记不清见过多少个心理医生,听她们说那些重复的话了。

真没意思。

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胸口不住起伏,祁慕然懒得去翻药出来吃,眼前昏昏沉沉的,只有疼痛能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许多画面在眼前乱转,很久没有再听过的声音也忽然出现在了耳边。

“跳什么舞,你觉得你像跳舞的那块料吗?”

“一个小冠军而已,参加比赛的也没几个人,那些真正厉害的都不会来参加这种小比赛,也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

“别跳舞了吧,好好学习,你觉得你的成绩能看吗?”

“别以为有几个人吹你捧你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参加什么选秀,别第一轮就被刷下来。”

“现在得意而已,迟早会摔下来的。”

祁慕然闭着眼睛,用力捂住耳朵,想要隔绝那些恼人的声音,可偏偏他越不想听见什么,什么话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疯狂地往他的脑袋里面钻,在里面生根发芽,时不时跑出来作乱。

疼痛感好像变轻了,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祁慕然紧紧皱着眉,看也不看地朝自己的手臂咬下去,迷迷糊糊间,舌尖尝到了铁锈腥气,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唯一尝到的一点希望一样,他发了狠,正要再次咬下去,却被人扯开了胳膊,“……祁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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