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等甚尔吃到半饱,开始慢条斯理地细嚼慢咽,才开口问道:“甚尔你还好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的样子。
甚尔放下叉子,喝了口浓汤。
“挺不错的,”他说,“我结婚了,还有个孩子。”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从丧家之犬变成流浪的独狼,这中间一定发生了很重要的事吧?
希音太感兴趣了,因此也格外有做戏的耐心。
她露出欣慰中微带落寂的笑容:“那就好,真好啊。”然后飞快地看了甚尔一眼:“我妈妈三年前出意外不幸离世了,不过事故发生的很快,她应该没感觉到痛苦。”
甚尔露出意外的神情,“哈,里奈死了啊……居然不是被男人刺死的,”
他挠了挠头发,“怎么说,稍微有点意外?”
希音低下头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虽然是那样的母亲,但是,我也……”
“啊,我这个人一向不太会说话,你多担待。”
想到饭毕竟是她请的,甚尔决定客气点:“对了,我老婆也死了,死得比你妈还早,都已经有六七年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活像是在说弄丢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配合提起亡妻的语境,实在凉薄到了极点。
希音沉默了会儿,抬眼望他:“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吧?”
甚尔面无表情地回望她,数秒之后突然大笑起来:“干嘛问我这种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谁来记得。”
笑了会儿,他又骤然停下,脸上的神色冷淡极了。
希音不由想,几年不见,甚尔变得愈发喜怒无常,难以相处了。
可见他过得不好。
“她给我生了个儿子,呵,养小鬼真是麻烦。前不久找了个有孩子有经验的女人入赘改姓,本来以为终于能把那小鬼甩给别人照顾,没想到那女人居然和别人跑了,还把自己的女儿也丢下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谁知道呢。”
一时间无话可说,陷入尴尬的气氛里。
填饱了肚皮,甚尔有了闲暇余裕仔细打量坐在对面的少女。
只见她生得秀雅美丽至极,又恰在最鲜妍的年纪,偏偏神态里没有一点活泼的样子,恭谨有礼极了。
肉汁充沛鲜浓的肉排想必并不合她的口味,只是潦草吃了几口就放到一边,此时微抿着嘴唇,低垂着眼,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
甚尔太熟悉这样的女人了,在他生长的禅院家,触目所及的女性几乎都是这个模板里刻出来的,就连笑容的弧度都差不多。
他懒得多看这种女人一眼,可面前这个是不一样的,绝对不能和禅院家那些泥胎木偶相类比。
你看,多新鲜啊。
他已经记不清里奈长什么样了——那可算是他的初恋,而且是甩了他的女人。
他甚至也不太想得起自己的妻子生着副怎样的面孔了。
可是隔开七八年的光阴,稚龄女童长成了窈窕少女,他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甚尔眯起眼,不由想起许久之前,初见面前这个女孩的情景来。
那时候他刚满二十,干翻了一众想踩到他脸上作威作福的兄弟手足,突然发现禅院家实在没什么好待的,于是直接走了。
禅院是个糟糕透顶的泥潭,可他就是在这个泥潭里摸爬滚打着长大的,突然离了,竟有些无可适从。
他就在这时认识了里奈,这个热情、美丽而有趣的女人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们很快就厮混在一起,拥抱、接吻、滚到一张床上,然后才像对正常交往的男女般开始互相了解。
甚尔甚至觉得里奈不像日本人,她太热情,把常年泡在冰水里,几乎快没有知觉的甚尔暖化了。
她那里有烟,有酒,有钱,还有温暖的怀抱,永远也听不腻的甜言蜜语。
甚尔轻而易举地沉陷进去,里奈也对他非常满意,甚至把他带到家里。
甚尔在那里见到了她六七岁大,漂亮极了的女儿。
“这是我和前夫生的。”
看到他盯着那个小女孩看,里奈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她很安静,不会打扰我们,不过你最好也不要打扰她。”
小女孩看到他们,从客厅中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带上房门。
甚尔露出有些介意的样子,里奈就格格笑着扑进他怀里,热烈天真地盯着他看:“我女儿很漂亮吧,像不像个公主?”
“她很可爱,很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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