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顿时如天塌了一般。贾敏哭晕过去了几次,伤心得躺在床上起不来,整个人憔悴得脱了形,双目中没有一丝神采,直愣愣地望着空中,不言不语,不进饮食。
石孙氏在一旁抹着眼泪劝道:“太太,人死不能复生,您得想开些!您得起来吃些东西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小哥儿呢!”
贾敏也不说话,疲惫地合上眼睛。石孙氏等了许久,以为贾敏睡着了,悄手悄脚地给她盖上一床薄被,正要退出。这时,身后传来贾敏低沉嘶哑的声音:“石康家的,你说那会是个哥儿吗?”
石孙氏心中一跳,连忙转身,立在床边勉强笑道:“会的,一定是的,上天会垂怜太太的诚心!”
贾敏惨然一笑:“上天若是垂怜,怎么会夺走了我的天佑?天佑这是夭折啊!就是生前,他也没有多少康康健健的日子,吃药比吃饭还多!我本以为,他这一生,都要这么过了。谁知,连这念头都是奢望!”
石孙氏也心中酸楚起来,劝道:“太太,这个节骨眼上您得保重身体啊。不然,孩子在娘胎里没得到好调养,身体会娇弱许多的!您别想得太多了!”
贾敏挣扎着坐起身来,石孙氏连忙拿起丝绵靠枕给她垫在身后,让她坐得稳一些。
“如果这胎是个儿子,那还好说!”贾敏面色沉郁阴沉:“可如果是女儿呢?”她咬了牙:“老爷前些日子不再提要接回安哥儿的事了。可天佑一去,若我再生下一个女儿,他就无子了,只怕会旧话重提!”
“如果安哥儿真地回来了,这家以后不就是他的么?我和女儿要在他手下讨生活?那张冬儿在地下可要笑死了!”贾敏恨声道。
“不至于!”石孙氏赶忙安慰道:“天佑哥儿保佑,您这胎必会是个儿子!就算是女儿吧,可见叶大夫开的药方是有效的,您放宽心,先开花再结果就是了!老爷与太太有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断然不会不为太太着想的!再说,太太娘家可是国公府,老爷能不顾着国公府的面子?”
贾敏蹙紧眉头,咬着牙,心中苦涩。怀上这胎时,叶天世就提醒过几次,务必要好生护养着。这药性烈,可以说有些透支了身体的机能潜力。这胎之后,再想有身孕,可就机会渺茫。若是真地是个女儿,那可怎么好?娘家?
她默叹一声,大哥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降等继承了爵位,却没能支棱起父亲的基业来。二哥爱好读书,但始终考不□□名,父亲临终前上了奏折,圣上念着老臣子的情分上,赏赐了一个员外郎的职位。但在工部多年,也没能升迁,大有把冷板凳坐穿的趋势。表面上荣国府还是赫赫扬扬的国公府,内里却是渐渐地撑不起来了。反之,林如海却是仕途通畅,已非昔日那初出茅庐,还需要岳父帮扶一把的探花郎了。可以说,从厉害关系上来看,娘家并无能让林如海忌惮之处了。而夫妻情分再深,也深不过他要延续林家血脉的迫切心愿。
当年,他念及情分,遵循规矩伦理,出继了安哥儿,已经妥协了一次!再一次,只怕是没可能了!
至亲至疏夫妻!只有腹中这个孩子了,才是与自己真正血脉交融的骨血。无论他是男是女,自己必要为他打算好的!
贾敏示意石孙氏附身过来,低低地在她耳边道:“听着,让石康派个信得过的人去姑苏......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
“啊,太太!”
......
林如海这些日子也悲痛不已。天佑是他的嫡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很重要的。虽然时常惋惜他的身体病弱,但从没想到过他会在这个年纪就夭折,弃父母而去。他这些日子,夜不成寐,要料理天佑的后事,还要照顾安慰着卧病在床的贾敏,她肚子里正怀着林家现在唯一的子嗣,实在大意不得!
林如海忙得头昏目眩,疲累不堪,想起自己少年丧父,中年丧子,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身边无人可以分忧,更觉心下悲苦凄凉。
倏地,那已经压下的念头又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升起。
不,不行,还是等等吧!林如海告诉自己道。贾敏还怀着胎呢,若生下的是儿子,她是不会愿意接回安哥儿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安哥儿年龄大了许多,又如此出色,对嫡子威胁太大。当然他可以强行做主接回,但接回后的结果他很难把控。如果是女儿呢,那贾敏自然没有理由反对了!现在,还是让她安心养胎,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至于贾敏与张冬儿的纠葛,林如海并不太在意。在他想来,安哥儿日后承继了林家偌大基业,岂会因一个姨娘而怀恨父母?
林明安还是像往常一样去了玄妙观。既然阿爹准备去蜀地了,就迟早要动身的,总不能放了舅父的鸽子吧。趁着这段时间,他各处走走,把姑苏的好吃的多吃些,好玩的玩个遍,免得日后在蜀地回忆起来时后悔。
家中大青驴没法带走,林明安不准家里卖了,怕人杀了它吃肉。想了想,决定送给玄妙观,给清和真人当个坐骑。清和真人必会善待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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