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太子卫元佐已过而立,皇长孙卫承卓也近成童。五皇子去岁成年,不过订下礼部大臣之嫡女为妻,八皇子倒是与皇孙皇侄差不多岁数。

是以卫帝宣招皇侄、皇子、皇孙,倒都是十五六岁,未婚之才。

八皇子和皇孙到底离得近些,听说卫帝宣了三人,不敢先入,只并排站在殿外候着。又等了半个时辰,贺羽安便着绯色官服也匆忙赶到。

卫帝身量高大,虽两鬓斑白,仍未发福。韩绛真要比陛下矮上一头,身量虽瘦,脊背笔直,看上去颇有文臣风骨。

便是卫帝还未开口,韩绛真都微微皱起眉头。

但因皇子皇孙皇侄三人齐聚,个头只在伯仲之间,在同龄中皆属高大。只是皇孙肚圆,皇子孱弱,与贺羽安站在一处,倒更衬得他高洁傲岸、出类拔萃起来。

卫帝直接传令摆午膳,不过等待午膳之时,韩绛真拿起奏折为卫帝朗读。

皇子皇孙皇侄皆被赐坐,坐在下首处不敢出声。

“漕司领十二总,十二万军,与京操十二营军相准。”

“惟起运本色每正粮一石,加耗三斗、四斗不等。此外有补润、加赠、淋尖、饭食等米,又有踢解、稳跳、倒箩、舱垫等银……”(再次引用)

如果此时有人抬头看到了大伴王中官的脸,一定能看到他显而易见地疑惑。虽然那疑惑只是一瞬,继而赶紧双目微垂,口观鼻,鼻观心起来。

待韩丞读完几本奏折,卫帝便开口问三个孩子:“你们以为如何?”

卫元继与卫承卓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贺羽安虽目不斜视,却也不答。

三个孩子皆未加冠,尚未有表字,卫帝便点了名来询问:“元继,你说说看。”

卫元继站起行礼,踟躇不知该如何作答,在卫帝再次询问后,他结结巴巴跪下道:“元继不敢妄议朝政,元继不知。”

四下一片寂静,隔了半个弹指,卫帝又问孙子:“承卓,你说说看。”

承卓也想说不知,但显然卫帝已经生气,他不敢搬用小叔的回答。

只好绞尽脑汁想着,嘴里道:“孙儿觉得,孙儿觉得韩相说得对,应该开发海运。”

王中官看到韩相手握紧了一下,赶紧又垂下目光。

卫帝仍不置可否,最后问侄子贺羽安:“羽安,你觉得如何?”

贺羽安也未站起,直接在椅子上反问:“一旬年前朝廷试过海运,六十万担粮食,两月归京只剩四十七万担。要行海运,还需经验和时日。”

十年前确试过海运,原本计划二十天抵达,结果用了足足两月,且粮食损失颇多。这次失利硬是让朝廷准备开发海运的心思,又淡了下去。

其实也是有人行梗,三月到五月中旬春耕农忙,漕运与民争水。此时却正好是海风利好的时岁,在此时段,海风两旬可入津。可十年前却是五月末行船,不仅风不便利,还遇到海难,才遭致损失。

这些年卫帝一直未放弃开海运之心,已在慢慢摸索,只是朝廷上,仍有人用那次失败的海运做例,实成阻碍。

卫帝想要开海运,贺羽安却拿失败案例说话,王中官都抬起头来,以为卫帝将要发怒。

谁想卫帝哈哈哈大笑起来,心情反倒是好了不少。

太监传话膳食已经准备妥当,卫帝便说:“先用膳吧。”

先帝在位时,午膳会传至少四五十道菜,卫帝节俭,今日午膳只有十七品。用的是漆花膳桌,上摆六道羊肉两道鹅一道鸡,还有内脏鱼虾菌菇若干,茶汤乳品四例。

分别用金、银、花瓷、玉等珍贵器皿装盛。

不知今日是否是儿孙围绕,卫帝极有食欲,往日只用半例的粥,今日也用了一碗。

卫帝虽不能多取食,却极爱儿孙多食,两次嘱咐布菜太监给儿孙侄子多多夹菜。卫元继和卫承卓吃得战战兢兢,贺羽安也未放开,好歹是把这顿午膳用完了。

待到膳毕,宫人撤下膳桌,伺候了清口。卫帝喝了一口消食苦茶,开口便下了旨:“只在宫中,对朝堂之事不解也是自然,你们都已长大,需知纸上得来终觉浅。”

“现在时节正好,你三人便替朕去淮安,亲眼看看我大卫漕运是如何运作。”

三位子侄小辈都有些吃惊,没人能想到卫帝竟然会派三人出京。卫承卓欣喜率先跪下领旨,卫元继和贺羽安随后跟上。

卫帝挥挥手,示意三人可离开,三人便后退离殿,王中官得卫帝颜色,送三位殿下出门。

待到房中只剩卫韩二人,韩绛真微笑说:“陛下这步甚好,王总督嫡女今年正好一十有五,怕是王总督听闻陛下旨意,可要挑花眼去。”

卫帝也轻轻一笑:“你立刻督办海运事宜,今年不可再错过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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