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仪又向外头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向着姚黄道:“兵分两路,下去就藏起来。”

正说着话,只听得外头竟然传来了说话声,隐约听得是几个男子,苏幼仪不敢再耽搁,轻推了姚黄一把,两个人下了马车,分头往背离声音的地方快走了一小段路,苏幼仪找了一丛花草处蹲身下来,隐了起来。

那男人的说话声越发近了,听着不止一个人,有个声音道:“这里竟然有辆马车。”

有人该是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疑惑道:“里头没人。”

又有人道:“四处瞧瞧,别是有人受了伤,需要帮助吧。”

听到这个声音,苏幼仪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叶家是想捏她的把柄,为什么这里出现的会是他?

宁王李成业?!

那个逼迫的她不得不葬身火海的宁王?!

苏幼仪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然而更叫她紧张的是,那些搜寻的人手分明正在靠近,而且已经靠近了她,如果叫宁王找到她,那她可能就如前世的命运一般,又要走上从前的老路?!

她不甘心!

她不同意!

难道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这个她甚至没有见过一面只听过声音的宁王殿下的魔爪?!

庆光寺的大殿里点着长明灯,灯钱的佛祖悲悯又冷漠,齐睿垂眸转身出了大殿。

破石跟在后头低低道:“宁王出去绕到了后面,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宁王今日约了齐睿在庆光寺喝茶,齐睿到了却不见宁王,他眉头微微皱起道:“去后面看看。”

一路出了庆光寺,绕到了后头的竹林里,破石一愣,指着竹林里的马车道:“主子快瞧,像是永宁侯府叶家的马车。”

齐睿不知怎么的叫想到了那娇嫩白皙的面庞,他迟疑了片刻,抬脚向前走去。

“王爷好雅兴!”

又是个熟悉的声音,苏幼仪微微一愣,欣喜的睁开了眼。

李成业那一双狭长的眼底里露出了几丝兴致猛然收了起来,变成了兽类的戒备,他两条浓烈的眉头拧起来,转身看着一身火红的官袍的齐睿,半响笑了起来:“易安你到是来的快,怎么走到后面来了?”

齐睿走过去,正好挡在了苏幼仪那一丛花草的前面,隔开了李成业,李成业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嘴里照旧客套着:“本王来的早,瞧见这里的事情热闹有趣,因此过来看看,不想你也过来了,怎么可进了大殿,拜过佛呢?”

“能叫王爷感兴趣的事情,这世间只怕不多,去内殿转了一圈,听说王爷在这里便过来,不知道王爷今日找我有何要事?”

宁王遗憾的看一眼草丛,敛了心神,一面和齐睿向外走,一面款款道:“我同内阁商议,如今朝局弊端实多,有意要推新政,今日请你过来就是为的跟你商量商量听听你的意思。”

齐睿的说话声渐行渐远。

苏幼仪忍不住大口喘息,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她不敢耽搁,后面只怕还会有人过来,连忙跟姚黄一起向庆光寺去,从后门进了庆光寺。

庙宇中香火撩人,人头攒动。

苏幼仪方才安定了下来。

姚黄紧紧的扶着苏幼仪,低低道:“姑娘,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苏幼仪深吸了一口气:“从这里出去,然后叫人将马车赶出来,上了马车照旧往沈将军府邸去。”

这世道这种事情一旦撕扯开来说,最终吃亏受累的还是她自己,即便她安然无恙,流言蜚语也会将她撕碎,她只能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没有她昏迷的小片刻时间,没有小竹林的遇险,她只是光明正大的来了一趟庆光寺,为她的父母兄长上了香。

苏幼仪果真去内殿里上了香求了平安福。

姚黄拿钱叫了人把马车赶上了正街,在脚店里顾了个车夫。

然后又折身回来请了苏幼仪出去。

直到上了马车,苏幼仪瘫坐在了车厢里,久久不能起来。

她以为宁王只是垂涎美色,可如今看,真相分明相差万里。

若不然今日宁王怎么会在这里?

叶家的人算计了她,宁王又是什么角色?

小时候父母出事,长大后哥哥忽然出了意外,对她格外照顾的齐睿,算计她的宁王,疼宠她的燕归来和云夫人,这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忽然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改换了她的天日。

她以为她的人生所有的悲哀凉薄无非就是叶家那巴掌大的后院,今日却忽然觉得,她想的太简单了。

哥哥出事真的是因为一个女子?

她摸着自己输得一丝不苟的垂挂髻,忽然觉得讽刺又可悲。

安静的内室里,香烟袅袅,树影斑驳,雄心壮志的宁王口若悬河:“…..‘理财整军’’方田均税’,不出三年,定能还大周一片锦绣山河!”

齐睿不喜宁王,但也不过是政见不同,宁王所说有理有据,也确实直指朝廷要害。

他微微颔首道:“若王爷却能言出必行,这朝堂确实能整肃一番。”

宁王微微一喜,只要争取到了齐睿,那他脚下的绊脚石就能减少一半,剩下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破石从外进来,在齐睿耳边低语了两句:“人已经坐上马车走了。”

齐睿转眸看向了宁王,眼底里的冷光一闪而过,忽然变了口气:“只是就算要改,也该徐徐图之……”

宁王忽然一僵,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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