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巷巷口的槐树树干粗大,赵凌盯着那棵树,他无比确信谢微之就在这里。
他打开伞,慢慢朝槐树走去,将伞遮在那个洞口处。
瓢泼大雨在方圆之地停止,啪啪的雨珠打在街道上,溅出一圈圈水花,却侵扰不到这处小小的圈子内。
赵凌探身,瞧见了缩在洞里的人。
他低着头,长发全被打湿,猛一眼看去,像是鬼魅精怪。此鬼魅轻声说:“看到这么破的伞,知道是你。”
赵凌将伞往他的方向又倾了倾,没注意自己浑身都站在雨下,他说:“回家吧。”
谢微之终于抬头,他望向他,他本是极为俊秀的容貌,此刻那张脸白到吓人,从额前到发梢都落满了雨水,冷雨顺着眉骨落到耳廓间,再沿着脖颈滑到身上,显得落魄极了。
谢微之勾出一个笑容:“我已经没有家了。”
赵凌一窒,他说得没错。
谢微之从里面出来,他还维持半跪的姿势,跟以往时时刻刻维持矜贵姿态的他判若两人。
他想要站起来,但膝盖早已麻木,仰头望着赵凌,赵凌伸手去拽他,被谢微之攥住手用力一拉,赵凌不设防备,不由自主顺势跪坐下去,油纸伞倒在一旁,两人一齐置身于无尽的雨中。谢微之牢牢抱着赵凌,把脸埋入他肩颈中,终于失声恸哭。
赵凌一下下拍着他的背:“没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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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赵凌正在厨房熬药,苦涩的药味弥漫整个房间。
任明渊倚在门框看他:“他乍逢此事,你随便说什么或者不说都没关系,只要耐心听他说话在他身边就行了。反正你说什么,他都听不到的。”
赵凌嘟囔:“说得你好像经历多了。”
“忆往昔……全山两百多名弟子,都是我宽慰过来的,如今终于可以把这宝贵的经验交给你了。”
赵凌给火扇着风,听一耳朵。
任明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道:“他也不容易啊,你要好好对他。”
“他是我朋友,我当然会对他好。”赵凌将火扑灭,把药倒出来,闻了一下,苦到想哭,他倒了大半罐糖进去,搅动一番乌黑的汁液,屏住呼吸端到内室。
谢微之躺在床上,满脸潮红,他盯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凌把他扶起来:“喝药了。”
谢微之听话地小口小口喝下去,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乖得很。赵凌奇怪,难道放的糖这么管用?谢微之喝完后,他好奇去舔了一下,当场差点被毒晕。
又苦又甜,甜到发腻,苦到绝望,两者泾渭分明地混在一起,每一小口都能品尝到两种完全不同的相反味道。
他佩服地望着谢微之,端起碗准备去洗碗。手腕却被攥住,谢微之偏头看向他,嘴唇颤抖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赵凌记起师父的告诫,把碗放到一边,坐在床上:“我不走。”
这话刚出来,他忽然觉得像是在哄小孩,谢微之往里蹭了蹭,给他留出一半的床铺,赵凌也不客气,直接躺在床上。
他舟车劳顿,回来没一刻歇息,跑了那么久,把好友拖回来后又给他洗澡、熬药、像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早就累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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