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晚将冲洗后的玻璃杯擦干净,在身后的酒架上看了眼,拎出一瓶,倒满,指腹将玻璃杯推向她。
苏白洲低头看着杯中的橙黄色液体,“你不喝吗?”
江沉晚挑眉,“你想走回去?”
苏白洲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是一会儿还会送自己回去,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几分,将包随意放了,端起那杯,仰头,没任何犹豫地直接灌下。
似乎被她的动作怔住,江沉晚抬手的动作也慢了一拍,碰到她杯子时,里面的酒已经被她喝完。
他皱眉,收回手,“谁跟你抢了?”
苏白洲酒量其实挺好,但没在他面前喝过酒。
“这酒,”苏白洲将玻璃杯放下,搜刮了一个词汇,慢慢道,“一般。”
“....”江沉晚微抬眸,“你想怎样?”
苏白洲想了想,“有没有白的?”
“.....”江沉晚有些气笑,依旧给她倒自己挑的那支度数偏低的梅子酒,冷冰冰道,“没有。”
苏白洲看出他是不想给自己喝,但转念又想到自己其实属于白嫖,没太多提意见的资格,边默默接受地继续拿过来喝。
没有人再说话。
她一杯一杯的喝,第二杯还是一口闷的速度,到第三杯渐渐缓了,第四杯变成小口地抿。
酒的口感很好,入口微酸涩,回味却有甜味。
她喝完了第四杯,才隐约有晕眩的感觉,估摸着自己还能再喝个三杯左右,便把玻璃杯再次推了过去。
江沉晚这次没直接给她倒,看了她一会儿,确认这姑娘眼神还清醒,才倒了上次的一半。
他看出苏白洲今天化了妆,又因为喝了酒,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喝酒时,动作像是已经醉了般没什么规律地抿着,眼眸却依旧干净,找不出半点杂质。
她又一次喝完,再递给他的时候,被他摁住了杯口。
“差不多得了。”
他漠然提醒。
苏白洲抬睫,停了几秒,才缓慢地道,“最后一杯。”
那不是双能轻易拒绝的眼眸,连带着酒杯推来的动作,都带着勾人的意味。
江沉晚移开视线,给她倒了杯刚烧好的水,热气立刻攀上杯沿。
“说说。”他将杯子放在她伸手才能拿的地方,看向她,“为什么不开心?”
苏白洲大约是知道他在拿酒杯和自己交换,这次没再敷衍他。
“你确定要听?”
她声音温吞。
被她的态度惹烦,江沉晚嗤了声。“随你。”
“其实就是,”苏白洲却已经打开话匣了,在酒精的作用下,话也多了起来,语速缓慢,“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早上起晚了,被主任骂了一顿。”她掰着指头慢慢数,“吴患者,就是你上次见到的那个,突然发病了,把窗户砸烂,只让我一个人进去和他交涉。”
江沉晚眉头拧起,想说什么,却没打断她。
“等到处理完这件事之后,隔壁病房的患者也发病了。”苏白洲慢慢地说,“一个强迫症患者,将十个指头的指甲啃了下来,另一个精神病患者,对着新来的护士意淫。”
“下午会诊的时候,抑郁倾向的人特别多,有一个高中生用铅笔在胳膊划了十几道伤口。”
“到了晚上,”她歪头想了想,“去看了几间房,有一个房东知道我养狗,直接骂我让我去死。”
“然后,”她数到了最后一件,抬头看了他一眼,才慢慢道,“又碰到了你。”
“.....”江沉晚指节叩了下桌面,“最后一句收回去。”
“我是说实话,”苏白洲温吞着说,“见到你之前,其实不怎么难过。但毕竟你长了张嘴。”
“....”江沉晚气笑了,“苏白洲你什——”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对方手很快地伸向他倒了开水的玻璃杯,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烫的眼圈一红。
苏白洲立刻缩回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他。
江沉晚没半点同情心,冷漠看着她吹自己的手,“活该。”
沉默了几秒,苏白洲停下吹手的动作,却起了身。
“我不跟你说话了。”
她语气很平和,却异常坚定。
“我好怕啊。”江沉晚闲闲地道,“你几岁啊苏白洲,拿这威胁人?”
听到这话,苏白洲却又没忍住开口。
“江沉晚,”她举起手,比了个数字,看上去像是胜利般,边慢慢道,“我比你大两岁。”
江沉晚挑眉,“所以?”
“所以,”苏白洲缓缓放下手,扯唇笑了笑,“我刚刚跟你说的,你听不懂,也不怪你。”
“......”
江沉晚脸上的闲散渐渐收了回去。
他看着苏白洲转过身,走曲线的线路,慢慢向客厅的方向走。
那一边都是些以前闲置了的乐器,和废弃的曲谱,架子鼓棱角多,极容易碰上。
他淡淡嗤了声,还是抬脚,绕开吧台,跟着她后面。
苏白洲似乎对那些废弃的乐器很有兴趣,蹲下来在吉他弦上随意拨动了两下,又在电子琴上胡乱按了几个键。
最后,她看到了放在角落的架子鼓,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鼓锤,似乎也打算敲上两下。
架子鼓的吊镲锋利,她却没半点注意,两只细白的胳膊随意晃着,背对着他在鼓面上乱敲。
江沉晚没再继续放任她制造噪音,抬脚上前,欲伸手从她手里把鼓锤拿过来。
苏白洲却像身后长眼睛似的,预判了他要来,却没想好退路,反而往后退了一下,后脑勺直接撞上他的胸膛。
距离一瞬拉近,他甚至能感受到隔着衣料,对方因为酒精而升高的体温,和她身上淡淡梅子酒的清香。
他定神,还是先伸手把她两只手上的鼓锤拿了,不让她继续乱敲。
苏白洲不肯松手,被他用了点力气才抢过去,两人的姿势反而因此更加暧昧。
江沉晚颦眉,正要说什么,苏白洲却抬起了头,也学他皱眉。
客厅的吊灯下,她眼睫像是两把扑闪的羽扇,眼眸像是漫无边际的黑夜下,湖水中央点亮一盏夜灯。
下一秒,苏白洲的手掌就糊在了他的下巴。
“江沉晚,”苏白洲皱眉看他,“你别离我这么近。”
“.....”
江沉晚直接气笑了。
他觉得这姑娘是真有本事。
随便两句话,就能直接将他一直绷着的弦直接整根烧没。
他随意扔开了手上的鼓锤,垂眸,扣住了苏白洲另一边的手腕,将人直接拉着转了个方向,抵在架子鼓边。
苏白洲的表情明显还是懵懂的,慢慢缩回抬起的手,他却没想给她留反应的时间,直接上前半步,手臂撑在她与吊镲之间。
他低头,刻意停在离她鼻尖几寸的距离,骨子里恶劣的本质没再有半分的遮掩。
“苏白洲。”他眯起眼,“你看清楚点儿,这是谁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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