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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至此,顾悦行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叹气之后他就觉得自己长吁短叹的样子实在是不好看,于是就饮了一杯酒。
那酒刚刚入喉,就酸的他找不到北。等到他反应过来,他已经下肚了,连呸呸呸吐出来都来不及。
等好容易缓解过来,才看到旁边赵南星忍笑的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桌上不光有一壶酒,还摆着一盘雪片一般的东西,一看,居然是切成一片片薄薄的糖片。
他仔细看了看酒坛,果然是自己买的那一坛子酒。
所以,这一盘就是.......“......薄如蝉翼,入口便黏在了口腔上颚或者舌头上。这个时候,送入一口青梅酒,那微酸的青梅酒就会划过糖片,中和酸味,变成一种似甜非酸一种滋味?”
顾悦行记忆力极强,几乎一字不差的把之前赵南星说的话重复了出来。
赵南星点头,示意了一番。
顾悦行将信将疑,真的取了一片进嘴,果然,那薄薄的糖片并没有因为口腔的温度立刻融化,而是黏在了口腔的上颚上,那厚度果然十分讲究,既能够被立刻融化,却又不会马上融为一股甜水。
这个时候,赵南星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顾悦行接过,依然是将信将疑的饮了。
果然,那原本酸的掉牙的酒液入喉,因为中和了口腔上颚的浓烈甜度,很好的容和成了一种酸甜滋味,同时又不是那种小女儿家喜欢的蜜饯的酸甜,而是带着酒香和梅子香气的滋味。
酒液混着那上颚最后一点的糖入喉,下肚,最后卷成一股不停的回味在舌尖上的甘甜。
顾悦行咂咂嘴,由衷道:“我现在有点明白且理解了京都那些贵子们的讲究了。”
这种若是不亲自尝试一番,定然会不以为然:“不过就是当时酿酒的时候过酸了,才不得不在品酒的时候加糖食......这若是发生在我们江湖上,又被江湖人给撞上了,就举个例子,若是在悦来客栈喝到酸酒,那可是要掀桌的!”
结果呢,京都人非但没有掀桌,还想出了这种特立独行的饮酒之风,有的人看是雅,有的人看着呢.......“啧,酸。”
酸酒,酸文,酸秀才。
......
但是亲自品尝了这一出的顾悦行就知道了,这种口感,虽然是误打误撞,可是绝对不是平日的青梅酒能够做出来的滋味的。
而且,当时京都的也说了啊,虽然不算是故意,但是也确实是误打误撞的方法。
一个小公主和一个小皇子无意中做出来的法子,谁会觉得是特意为之呢?
如今,顾悦行知道了小皇子就是赵南星,又猜到了络央可能就是那位南燕的小公主。如今,这赵南星坦然地在喝这有着当年味道的酒,他心里,算是什么滋味呢?
酸?甜?还是苦?
顾悦行道:“你好像有心事。”
赵南星笑笑:“这种言语的开端可不算是高明。”
也是,一般以“你好像有心事”作为开场白,那简直等于跳到对方面前,大声喊叫道:“喂喂喂!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是不是有心事啊你一定是有心事对吧对吧对吧对吧对吧一定是的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然后接下来的话,无论是沉默还是沉默,其实话外音都恨不得抓着对方的衣襟疯狂的摇晃,大喊:“快说出来让我乐一下快说快说快说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悦行不慌不忙,也不在乎赵南星不给情面的态度,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赵南星就是应该这样,高高在上,偶尔平易近人也不错,但是要知道,不管是江湖还是官场,或者是任何的地方,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称为是“平易近人”的。
摸着良心说,不管是赵南星也好,陌白衣也一样,其实都不算高傲,甚至可以说:斯文优雅,平易近人。但是真的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能用“平易近人”这个词来形容的人本身就有一种无法令人忽视和平视的优越感。
赵南星当然是平和的,但是他的平和从来都不是与世无争,也不是真的就看淡然的名利——顾悦行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赵南星往那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培养继承人的那种奉献者的身份上想。或许在坊间话本里,百姓很希望他真的做这样一个宁愿被小皇帝疑心,被大臣提防,被众人误解都忍得下去,吐血都要偷偷吐在手帕里依然为国为民的苦情男,但是,那真不是赵南星。
他骨子里有野心,他的平和,更多的源自于他的宽容,但是这种宽容都是有前提的。他对那个小皇帝很宽容,因为那个小皇帝确实可以培养,不是朽木;他对群臣宽容,因为群臣还是忠君的;他甚至对于那个撒泼打滚的怕死逃命的孟百川宽容,或许他还有点用处;他可以对上无畏惧对下不藐视,那并不代表他能够忍受一次一次被人漠视,更加不会让人敢去试探他的底线。
......
顾悦行心想着:“他会对我宽容,大概也是因为,我没有作死吧。”
顾悦行于是说道:“你今日在蓬莱阁,是看出了什么吗?”
他又道:“或者你是在担心谛听?——天都快亮了。”
顾悦行看了看天,天上已经差不多要升起启明星了。这是夏日,天亮的早,越是接近京都,天亮的就越早。
据说当年宋国选宫城的时候,天师奉命勘测龙脉,偶然路过一处地方迷了路,正举目茫然时候,遇到了一个白衣的童子,那童子全身一尘不染,身穿五彩褂,头戴紫金冠,手持一朵白花,蹦跳而来,天师连忙向童子问路,童子却道:“你无路可走——这并非你该来之地,又何谈寻却出路呢?”
天师大惊,遂明白自己无意中到了神仙之所。正待借着问询的时候,刮过了一阵大风,那童子在风中嘻嘻哈哈大笑起来,手中的白花被风吹得升起,一直升起,最后竟然成了那一颗启明星,而面前的那个童子早已经无影无踪不知去向。天师知道这是神仙指路,赶紧顺着启明星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就走回了人间。
此刻人间,却已经过去了三年。
当时宋帝皆以为天师蒙难,此刻成为国师的便是天师的徒弟,众人见到天师“死而复生”,纷纷大惊失色,以为见鬼,后来见到天师果然活着,十分欢喜,纷纷询问,问询之下才知道天师见到了真神。而在天师的指引下,竟然真的找到了遇到童子的地方,之后,宋帝就在那片遇仙之地盖了皇宫,又称为宋城,而民间百姓,又管这个地方叫做神仙居,和人间界遥遥相对。
因为民间向往神仙所,但是修仙是个苦活,普通人根本不想要这样做,想想其实也正常的——大家当神仙,虽然是为这长命百岁,可是若是长命百岁了之后日日都是苦修和断情绝爱,那还要当什么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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