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外雨声渐歇,天却仍是黑的,时辰已经不早了。

邵棠清了清嗓子:

“垂花宗是合欢宗的一支,此类宗门专以情爱修炼,但道侣之间常有修无情道的修士混入,于是,总闹出些杀夫证道、杀妻证道的诨事。这其中,犹以垂花宗最为疯狂。”

“该宗对蛊毒颇有研究,并凭着情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一举成为天下第一合欢宗。在垂花宗最鼎盛的时期,时任宗主甚至对玉清仙尊动了邪念。”

“当时的玉清仙尊刚刚以‘十年破金丹’之天赋扬名四海,垂花宗的宗主就昭告天下,说玉清仙尊是千年难遇的顶级炉鼎,并开始公开追求玉清仙尊。”

听到这里,李长玉的小腹抽动了一下,邵棠止住话头,问询似地瞧他。

李长玉垂着头,摆摆手:“我没事,就是有点恶心。”

他对面的戚瑶也是面如菜色。

邵棠继续道:“玉清仙尊当时还只是个金丹期的修士,险些就落了垂花宗的罗网。为躲此劫,她着实消失了一段时间,等再露面时,已是另一番气象。”

“她以化神之身杀回仙界,一手将我宗捞上三十三门之首,自己也坐上了道尊之位。一时之间,无论修为还是地位,全仙界再无人能及她,从这时起,垂花宗的报应终于来了。”

“被垂花宗欺辱辜负过的修士通通涌到玉清仙尊座下,唯玉清仙尊马首是瞻。数十仙门当即结成联盟,共同讨伐垂花宗,这就是仙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葬花之役’。”

“在‘葬花之役’中,垂花宗被打得四分五裂,门人所剩无几,残众逃出仙界,回归凡世田园生活,从此销声匿迹。”

李长玉不知从哪里变出枚蓄水叶,瞧准邵棠换气的空挡递了过去。

邵棠道谢接过,将叶子放到口中嚼。

山泉水溢出,润过喉咙。

“许梦婉的后颈处,”邵棠边嚼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后颈,“有一枚古老的印痂,正是垂花宗的宗徽。想来是逃出仙界的垂花宗残众死灰复燃,这几日出门在外,我们定要小心为是。”

戚瑶缓缓点头。

邵棠凑近李长玉,低声吓唬道:“尤其是……细皮嫩肉的男修,垂花宗的女妖精最喜欢了。”

李长玉听得瑟缩了一下,无意识地揪紧衣领,将自己的脖颈好好地保护了起来。

邵棠一个没忍住,抓着戚瑶的手臂,笑得前仰后合。

三人一日舟车劳顿,一番笑闹过后,便携手布下结界,各自守着阵眼沉沉睡去。

.

翌日晨,闻讯前来的百姓一大早就将仙姝观堵了个水泄不通——

战乱方歇,幸存者们心有余悸,各个都想求个符,好贴在家里保平安。

李长玉搬了条长桌坐到门槛前,戚瑶和邵棠就在观内清凉处拿着黄纸朱砂画符。

她们在每一张符里都藏入一道法力,可以为领走纸符的百姓挡下一劫。

李长玉一边送符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仙门奥义,邵棠听着,笑道:

“还好有长玉兄在,不然我带着你这个小哑巴,这活儿可不好干。”

戚瑶瞧她一眼,垂下头,继续贯彻落实“哑巴”这一角色。

时至暮晚,李长玉送走了最后几位百姓,正打算闭门收摊,一位老者踏着夕阳,颤颤巍巍地走到长桌前。

这位老者其实一早就来了,只是始终站在一侧旁观,没有排进求符的队伍里。

李长玉扶着桌角,将搬走的长桌又推了回去:“老人家,您来问点什么?”

老人用手指了指观内,没有说话。

李长玉:“求符是吧?您等一下。”

他侧过身,向观内伸手:“还有符吗?”

闻言,邵棠立刻看向戚瑶手中的最后一张符,戚瑶同时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站起身走到门前,将符拍到了桌面上。

老人的双手开始颤抖。

李长玉:“老人家您别激动,只是一张平安符而已,您想要多少我们都……”

“大小姐!”

老人忽然大喊一声,打断了李长玉的话。

李长玉懵然抬头,又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到了身侧的戚瑶。

戚瑶盯着老人怔了一瞬。

“忠叔?”

她道。

“大小姐……”

老人双目含泪,向着戚瑶的方向跪了下去。

戚瑶单手一撑桌面就翻了出去,堪堪搀住老人的手肘。

老人坚持跪在那里,仰头看着她,细密的皱纹里满是水光:

“老奴该死,没能在战乱中护好大小姐……还好大小姐您吉人自有天相,不然老奴就算到了黄泉之下也难以安息啊……”

戚瑶没有松手:“我无事。你先起来。”

老人应了一声,扶着桌沿起身。

邵棠听到动静也冲了出来,和李长玉并肩而立。

“这是从前府上的管家。”

戚瑶介绍道。

老人向二人一一行礼,复对戚瑶拱手道:“大小姐重临故地,不回府上瞧瞧吗?”

戚瑶:“上卿府可还安好?”

老人长叹一声:“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戚瑶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老人垂着头:“是老奴失言。大小姐不愿睹物思人,也便算了。”

“没。”

戚瑶眨了眨眼,却只吐出这么轻飘飘的一个字。

邵棠趁机助她道:“阿瑶,你就回去看看嘛,住哪里不是住?也带我们开开眼,瞧瞧上卿府的威风。”

她说着,用手肘撞了下李长玉:“你说是不是,长玉兄?”

李长玉被撞得跌了一步,立刻道:“对,对。”

老人弯下腰,向戚瑶伸出手:“大小姐,老奴带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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