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水境一见,道:“霍老弟,你来啦?”三人转眼一瞧,只见这位老者白发白须,肌肤蜡黄,身形极为枯瘦,衣服破烂,不修边幅,倒像是个叫花子一般。他哈哈一笑,道:“有人来家看看你,还是年轻孩子,难得啊难得。”打量杨诣穹、关居钰片刻,点了点头,斜眼一睨曲叶琦,身子一震,“咦”了一声,笑容逐渐收起。杨诣穹问道:“怎么了?”姓霍老者见曲叶琦眼含疑惑之色地看着自己,皱起眉头,摇头道:“没什么。”胡水境道:“介绍一下哈,他不是悟龙谷的,数月前从外面进来,一直定居于此,姓霍,比我还小个五岁。邻居老罗离谷入城了,老罗临走前,把屋子留给了他住。”杨、关躬身道:“霍公公好。”
曲叶琦眨着眼睛,端详霍老者的面容,发觉他忽向自己看过来,立马目光转了开去,心想:“为什么这位霍爷,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努力在脑海中探觅印象,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胡水境道:“瞧你,又瘦了些,本来身上就没丁点肉,来悟龙谷吧,乡亲们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你又不领情,再这么节食下去,瞧你不比皮包骨头还皮包骨头。”霍老者笑道:“老了还挑剔什么,吃东西嘛,不饿就行,谁规定非要吃饱。”伸手向杨诣穹等指了指,“烧些好的给孩子们吃才是。”
就在此时,胡家院外有人大呼小叫,连喊救命,继而惨呼不绝。惨呼声中,夹杂着猛兽啸音,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杨、关情知救人要紧,抢出屋舍,只见胡家院外出现一幅极为危险的场景,一男子被一头吊睛白额、爪牙锋利、体型硕大的猛虎扑翻在地,那男子竭力挣扎反抗,奈何人力难敌虎力,浑身是伤,好像还断了三根手指。不一会儿,四方乡亲持器来助,偏偏惧惮虎威,欲要相救,却是不得其法。有的青年出家匆忙,仅穿了双烂草鞋出来,一不小心,足底踩歪,滑了一跤,崴伤了脚骨。那老虎将受伤男子压在身下,转首一瞧乡亲们的狼狈样,额头的“王”纹扬了扬,目光中似有讥嘲之色。
杨诣穹疑惑道:“奇怪,最近西山村有野生老虎出没?”准备赴上。关居钰拦住了他,笑道:“这些日子来,你也累得很了,我这身气力,已有些时间未用,交给我就行。”冲出院子,盯准虎躯,一掌拍出,一股大力直击虎额。那老虎吃痛,神情痛苦,仰天啸叫,翻身跳开。关居钰上前将受伤男子扶起,道:“快去避难。”转头见那老虎张开大口,伸出利爪,怒扑过来,叫道:“大猫,你还太可爱了点,不能跟我斗。”运起“光明六合拳”的法诀,疾凝一气,连出七拳,尽中虎腹。那老虎受不了关居钰的七拳巨力,大痛之余,身躯飞出,重伤不前,气势大挫。周围乡亲见状,齐声喝彩。
关居钰喝道:“还不滚?你是从哪来的畜生,不许再伤害人。”那老虎口中呜呜低吟,又恶狠狠地挺身攻上。关居钰无奈,只好迎击。忽然间,天空有一阵如鬼如禽的鸣叫声赫然传来,一只老鹰张开双翅,利爪森森,疾速向那老虎扑去。它速度实在太快,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已将那老虎劈成了两半。众人骇然,曲叶琦在家中,亦吓得惊叫一声。杨诣穹来到院外,见那老鹰褐羽青眼,个头硕大,凛然道:“御风神鹏?”关居钰道:“果然是!”此时空降倏来悟龙谷,不由分说便杀死老虎的这只猛禽,正是神兽御风神鹏。
神鹏刚一落地,形如虚脱,双翅一收,横躺在地面上,身子颤抖不停,缓缓闭上眼睛,好似受了伤,又像是过于劳累。
御风神鹏并非常鹰,乃世间灵兽,神力非凡,长年栖居北海,是葬花岛的朋友,与岛主有着深厚的交情,术堂时,董灼贤偕同它参与大典。董灼贤为人孤僻,阴鸷谋远,躲于人群深处,藏匿暗处,观完了一切事件恩怨,心中存了无穷计较,而神鹏除了在杨诣穹、关居钰、段煦龙三人战斗曹武怜世时,猛扇一翅,助力打败外,亦再未显露踪迹于众目之下。
西海过后,离今已有数天,照理说神鹏应和董灼贤回了北海葬花岛才是,目下没回,逗留中国,自是欲寻觅玫瑰先生与魔兰夫人二人,魔兰夫人刻下失踪,玫瑰先生也未随其师前赴西海,下落不明,神鹏既跟董灼贤分手,不北去而东来,降临这幽美僻世的悟龙谷,如此反常,定是出了什么事故。
关居钰道:“不管它怎么会来皖境,来悟龙谷,先……”一边说一边靠近。哪知神鹏睁眼瞧见他,二话不说,一翅扇出,一股极强的风力向他扑面而来。关居钰暗叫:“不好,原来它还对我记仇。”站稳马步,奋力抵御,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十余步。胡家院外的篱笆,也被掀倒了一大块。
杨诣穹知神鹏熟懂人话,劝道:“神鹏前辈,有话好说,别动手。术堂山若不是有你助力,还没那么容易打败曹武怜世。”神鹏看了他一眼,咕噜一声,闭上了眼睛。杨诣穹道:“瞧你样子,有点不大对头,是受了什么伤吗?”神鹏抖了抖翅膀,意示叫他自己过来看。杨诣穹便走过去,定睛一瞧,但见神鹏后背,接近左翅根十来公分处,有明显血渍,简单一拨,发现是条极长的血口,此刻仍不住流血,惊道:“你受了重伤。这么长的伤口,得治,不要介意小子冒犯。”神鹏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杨诣穹伸手一抄,将神鹏的身躯抱在臂弯处,对钰兄道:“它有点讨厌你。”关居钰苦笑道:“你去给它治伤,我不靠近就是。”
杨诣穹将神鹏抱进了胡家,说道:“老伯,这只老鹰是我的朋友,它现在受了伤,咱们快用些止血草和镇炎粉对付一下吧?”胡水境笑道:“你自己弄就是,想不到连只老鹰也成了你朋友。”杨诣穹将神鹏轻轻放在了桌上。曲叶琦曾在青境青唐城受过此鹰的恐惧支配,一见其面,不自禁离开凳椅,身子贴着墙壁,不敢靠近。转头见关居钰立在门外,心中求其保护,跑到他身边。关居钰大喜,拍拍她后背,道:“别怕。”
杨诣穹正色道:“神鹏前辈,曹武怜世的武功高明至极,若非有你相助,我跟钰兄、段煦龙多半仍不能敌,救命之恩,意重于言。那日在豫州,钰兄为保性命,才出手失了分寸,他是好人,请别再介意了。”神鹏并不理会,只自管自地闭着眼睛。杨诣穹道:“我去给你弄些止血镇炎的物事来。”正要动身,却见霍老者双手各拿几捆植草和一小瓷瓶,走近过来,微笑道:“没错吧小兄弟?常见胡大哥用这些救人治伤。”杨诣穹道:“没错,谢谢霍公公。”
当下先以镇炎粉给神鹏的后背伤口上轻轻倒洒,接着将止血草磨烂,枝液附和,敷在血口上。神鹏倒也硬气,伤口牵动,剧痛无比,却一声不出,闭上眼睛,犹似安详睡着了一般。
杨诣穹道:“好了。”神鹏睁开了眼睛。杨诣穹笑道:“这里都是好朋友,不用见外,你便暂且住在这儿一阵子吧。”神鹏摇了摇头,呜呜呜地吟叫几声,浑身羽毛震颤。杨诣穹虽不知它想表达什么,但也知道,必是怀着极大恨意,问道:“伤你的恶人是谁?”神鹏左翅拍胸,右翅摇了摇,意思是:“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没关系。”杨诣穹叹道:“好吧。”神鹏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杨诣穹,点了点头,飞下木桌,带翔带跃,离开了胡家,究竟背上有伤,行动颇为不便。
神鹏临走前,回头向关居钰、曲叶琦看了两眼,目光瞥开,神情倨傲,连飞带跳地去了。
关居钰偕曲叶琦回入屋中。曲叶琦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壳,低声道:“奇怪……”关居钰道:“怎么了?”曲叶琦转了转眼珠,道:“这鹰来这里时,有一股怪怪的臭味,但它来之前,以及走后,这味道又没有了。”杨诣穹对着空气闻了闻,尚留余味,点头道:“好像是有一点腥味。桌上最重。”霍老者忽道:“不对劲!”众人道:“什么?”霍老者道:“只怕是‘草海星蛊’。”杨诣穹微微打量霍老者一番,见他枯瘦的脸容上一副肃然神情,心下一凛,奇道:“草海星蛊,是什么?”
霍老者皱眉道:“一种遇草即发的毒物。伤鹰之人的拳脚或兵刃上,灌注了草海星蛊,不用则已,一用草药物为其敷涂,伤口受到草液染浸,毒性立发,会使中毒者浑身酸软麻痹,动弹不得,任人宰割。好在此毒物有明显鱼腥臭味,容易让人识出门道。”胡水境沉吟道:“这玩意儿只在苗族地域才有可能生长出产,怎么会被一只鹰给带来皖境?”杨诣穹不及细思,自己一番好意,想不到害了神鹏,情知它心有危险,“啊”了一声,冲出了胡家。
关居钰听了“草海星蛊”四字,猜知此毒厉害,吁了口气,对曲叶琦柔声道:“幸亏你精细,一语点破机关。”曲叶琦微笑道:“闻到异味而已,点破机关的不是我,不对吗?”向霍老者看了一眼,“你去帮杨诣穹的忙吧。”关居钰道:“哎,好。”随杨诣穹的踪迹,奔出了胡家。
二人记得适才神鹏离去的是东北方,便朝那里跑去。来到一片玉米地,依稀又闻见了“草海星蛊”的腥臭味,杨诣穹道:“过了这块玉米地,是东村塘……”关居钰食指竖在嘴前,道:“嘘,从这儿能看见。”杨诣穹透过玉米杆林的间隙,见西山村的东村塘前,神鹏状态虚脱地倒在地上,双翅颤动不停,羽毛簌簌而抖,足见中毒无力,却恨怒交集。离神鹏不远处,有六名灰衫男子将其围住,呈围圈之势,个个脸色得意,呵呵发笑。
杨诣穹较量心一起,想知这六人门道如何,运起内功,倾听他们的笑声,淡淡一笑,低声道:“这六个家伙武功一般。”关居钰道:“打发他们是容易,先不妄动,静观其变,看他们想干什么,要是伤害御风神鹏,我俩便即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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