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珩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留有余地,陆婉不由佩服她谈话技巧的高超。她转身,平静地扫过晏珩风雪中深邃的脸,和她如渊如潭的眸。

“是与不是,全在殿下,与我无关。我只希望,殿下以后做事,能够三思而后行。”

“毕竟,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会要了很多无辜人的命。”

“……”

陆婉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晏珩仍立在原地,任彻骨的寒风,吹得她遍体生凉。

原来她与陆婉,都是得上天眷顾的人。

可她做了那样的错事,陆婉还会原谅她吗?上一世没有来得及开始的感情,难道早已走到了万水千山尽头处,再也寻不到归途了吗?

陆婉离去后,王忠与陈良在外等待许久,都不见自家主子出来。眼看着风雪愈来愈大,便耐不住性子进去寻。

晏珩玄色的身影,在苍茫的天地间十分易寻。寥落的背影在八角亭下僵硬地伫立,玄色的长袍外已结上了一层清霜。

“太子殿下!”王忠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掸掉晏珩衣上的落雪,“就算和郡主闹别扭了,也不该如此作践自己。您若是有个万一,奴才还活不活了!”

“殿下……”陈良解下他不算厚实的披风,将带着余温的披风拢在了晏珩身上,担忧道,“当心身体……”

“孤无碍……”晏珩失魂落魄道,“回去吧……”

年节那一日,本该张灯结彩的皇宫一片沉寂。宫里上上下下虽都挂上了装饰,发了赏赐,可皇帝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大宴群臣了。只频繁的召见心腹大臣,在宣室中集议。

晏清本欲让太子晏珩旁听,但晏珩给太后请完安回来后就受寒,病倒在建章宫了,连当晚的家宴都没出席,所以他只得作罢。

“表哥。”

晏珩正卧在榻上看书,忽闻一声轻唤,缓缓抬起头来。明眸皓齿的少女大步流星地走来,身后跟着送药的叶青。

“药熬好了,趁热喝。”江嫣转身,取过叶青漆盘中那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药汁,眨了眨琥珀般清浅的眸。

“知道了。”晏珩无奈地放下书,叹道,“你的医术到底行不行,药苦的跟黄连一样,喝了几日,半点不见好。”

“哪有?”江嫣体贴的替晏珩吹了吹,俏皮地笑道,“书上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也说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

江嫣故意顿了顿,狡黠地眨了眨眼:“那些外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太子殿下这是心病,神医也难以药到病除啊!还得美人亲自来解铃……”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晏珩慢吞吞将目光移到江嫣身后的叶青身上,叶青解释道:“殿下,奴婢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眼下局势紧张,您是储君,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们该如何是好?”

“是啊,太子表哥。”江嫣伸出两根手指,分析道,“以生病为由缺席晚宴,又故意不按时喝药,这种套路,实在是老唉!要我说,您干脆不喝”

“……”

晏珩正端着江嫣递过来的药,一脸的“视死如归”。刚准备一饮而尽,江嫣这句话就出口了。一时间,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殿下还是快喝吧……”叶青劝道,“要不然真落下病根,难受的日子在后头。”

晏珩点点头,将碗中温热的药汁饮尽,苦的眉头紧促。叶青忙走近晏珩,取了漱口的温水给她。

晏珩净罢口,方询问道:“叶娘,孤让你给授课的先生们准备的节礼都送出去了吗?太尉与袁御史家,是王忠与陈良亲自走的吧?”

见叶青欲言又止,江嫣直言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吴王联合几位诸侯起兵造反了。一早派使者来递了檄文,说是要‘清君侧’。”

“孤忘了,今日是初一……”晏珩喃喃道。

而后,她抬起头,迫切追问:“那袁大人呢?”

叶青:“陛下急诏三公九卿入未央宫,商量对策。侍御史大人身为‘削藩’的提倡者,自然在列。”

江嫣补充道:“不错。不过公孙丞相素来与袁大人不对付,吴王打得又是‘清君侧’的名头,袁大人的前程性命,恐怕有忧……”

晏珩默然。父皇的教导与曾经的经验,都在告诉她,牺牲袁晓,是最好的选择。能够堵住悠悠众口,能够揭露吴王的狼子野心。

可御花园内的八角亭下,陆婉漠然的神情历历在目。

“是与不是,全在殿下,与我无关。我只希望,殿下以后做事,能够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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