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有馆陶公主罩着,在这离长安还有段距离的荒郊野外,死几个人便死几个人——若是全能弄死了最好,也省得有人与他们对证。
然而平阳侯府曹家的威望,他们还是知道的。
虽然如今曹家当家人曹寿是个病秧子,但是曹家在世家中人脉极广,又是迎娶了平阳公主的,不能不让他们忌惮。
领头人略一沉吟,呼唤着其余人都与公孙敖他们拉开了些距离,也将重伤的兄弟抬到了后方,皱着眉瞧着马车的动静。
一面旗帜而已,未必就真是平阳侯府的人,说不得只是公孙敖等人吓唬自己的手段。
即便真是平阳侯府的马车,车上所乘的人是谁,也决定了对他们的威慑力。
公孙敖等人稍有了喘息之机,连忙搀扶起卫青,向马车的方向退了退。
曹盈仍在车厢中,知晓这局面维持不了多久。
单凭一面平阳侯府的旗帜不可能完全镇住这些人,她只得咬着唇自己走了出来。
小小的女童穿着富贵,怀中还抱着只猫儿,一看便是平阳侯府精心娇养着的女儿,让领头人信了这马车的来历。
可是她的出现也证明此刻在的仅只有她,一个不满周岁,软弱可欺的女童。
这样稚嫩的孩子所说的话,是不会被取信的。
只要不伤了她,将卫青带走再动手,馆陶公主吩咐给他们的任务依然可以完成。
他们又蠢蠢欲动了起来,曹盈早预料到了会引发这样的结果,连忙在他们行动前,软声让公孙敖将卫青搬上了自己马车。
她此刻就是公孙敖他们的救星,七手八脚将卫青抬上马车,又各自护卫起了马车。
确认了她是谁,馆陶公主的手下也不好对她硬来了,但是他们是得了令必杀了卫青的,不能硬来便想着哄骗了。
“小翁主。”领头人知的事儿不少,皮笑肉不笑地向曹盈道:“我们都是为窦太主行事的,窦太主点名要见卫青,还请你行个方便,让他下马车。”
曹盈此刻在寒风中半靠着车厢,内脏都抽搐着与她作对,能不昏厥过去便已很不错了,哪里还能与他应话。
因而她只得寒着张脸,眼瞧着他说话,并没有应答。
她的身份高贵,然而稚嫩娇弱的面容并不能予这些人多少压迫感。
很快,没能得到回应的仆人们就失去了耐心,向马车行了几步。
领头人又道:“小翁主应该是知道窦太主的吧,你该称太主一声外姑婆。太主是你的长辈,惹长辈不开心,可不是乖孩子应该做的。”
公孙敖因他们的迫近而紧张了起来,重新操起了武器,却没太被放在眼里。
曹盈仍然一言不发,小小的身子立于马车上,无声地阻止他们上马车抢人。
见她仍不愿将卫青交出来,领头人“呵”了一声,竟是让手下们将武器都收了起来。
他缓步接近,视线转向了公孙敖:“方才打斗起来,有死伤是再所难免。但如今我们都已收了武器,羽林军们若是再动刀戈伤人,可就得想想自己的前程了。”
这话一出,除了公孙敖外的其余三人都面露犹豫。
他们好不容易才进了羽林军任职,方才被公孙敖鼓动,激愤下可以为卫青出头,但如今脑袋冷静下来,不免都有些后悔。
馆陶公主平阳侯,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他们根本就不该掺和进这种事里来。
因而他们也都收起了武器。
公孙敖却确实与卫青交情不薄,明知道这些人要致卫青于死地,他不能坐视不理让他们带走卫青,即便同僚都动摇,他也认定了这一点。
领头人的手抓住了车沿,与曹盈不过三尺的距离,公孙敖不再犹豫,想要一刀劈下,却是被身后三位同僚抱住了:“公孙敖,咱们可别掺和了!”
他挣扎不脱,恼恨地大骂出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恶人往马车上走。
领头人未再将不言的曹盈放在眼里,抬腿稍避了她就要将躺在马车上的卫青给拉出来。
曹盈微微吸了一口气,敛下眸子,松手让猫儿跳落在地上,在他将进车厢时,伸手在他腿上一推。
她微弱的力气当然推动不了一个成年人,但她原本也不是要真的推他下马车——她所想的是自己摔下马车。
她穿得厚,本就有些重心不稳,只稍一推她自己便歪歪地摔了下去。
这就是曹盈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了。
她是平阳侯府的女儿,是大汉封的翁主,这些人不能眼睁睁放任她受伤。
反正受伤也只是疼痛,而她最熟悉的就是疼痛了。
将摔在地上前,曹盈合起了眼。
挑起帘子正要拉人出来的仆人听见一声不算重的闷响,疑惑地往声源处看去,顿时大骇。
方才还阻着自己不让进的奶娃娃如今正悄无声息地趴伏在地上。
她的头旁边有小块石头,此刻沾染了些血迹。
这可是平阳公主与平阳侯的嫡女!
他顾不得卫青了,连忙就要去下车看曹盈的情况。
然而一只羽矢自远处飞来,精准地射中他的肩膀,力道极大,几乎将他钉在了马车上,让他悲呼出声。
一身墨色大氅的曹寿骑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自城中奔来,远远就看到了这情状。
怒火将他淹没,他往日温润病公子的样子已全然不见了,勒马放下长弓,冷声呵斥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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