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平阳侯府,将曹盈安置下,又寻了医师来为她和卫青看伤。

平阳公主与曹襄在一旁守着,曹寿便没有再耽搁,立刻行动了起来。

按道理说,他手中对付馆陶公主最好的筹码,就是曹家的人脉。

馆陶公主和太皇太后实际真论下来不过是外戚。

势大是真的,但如今馆陶公主知法犯法,被曹襄拿捏住了把柄,他纠结一波世家子弟去施压,也能逼着太皇太后秉公办事。

然而曹寿没有先去找世家故交,而是选择先去谒见了刘彻,预备将事情来龙去脉与刘彻说了。

作为父亲,他当然是想要为曹盈讨慧公道,但是作为平阳侯的清醒也还是在的。

世家宗族们确实能帮自己一起向太皇太后施压,但若是绕过刘彻先自行这么做了,等同就是世家与皇家相持。

各个世家的势力都颇大,真拉成一条线显得气势磅礴,可以与太皇太后相抗,却也会惹刘彻不喜。

即便刘彻与馆陶公主不对付,但只要看到这架势被拉出来,难免会对世家生出忌惮,相当于是把刘彻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完全不值当。

且想要绕过这一环节也简单,只需往刘彻那里一趟。

得了刘彻的首肯,那便是理所当然地听命行事了。

刘彻本就恼恨馆陶公主和太皇太后对他的制约,如今可名正言顺地反击,不可能不愿。

甚至能出这口气,说不定还会与曹寿亲近些。

果然,刘彻本是百无聊赖地在书房与韩嫣玩着投壶,听是曹寿入宫拜见,又听了一耳朵是什么缘故,当即就将箭弃了,着人将曹寿领了进来。

听曹寿讲馆陶公主派出的人竟真的去了他的上林苑,哄骗卫青试图劫杀,刘彻登时大怒。

“她怎么敢有这样大的胆子,我羽林军中的骑郎也是她起意就能去杀的?”

愤恼过后,他似乎才想起了卫青是他从平阳侯府提携出的少年郎,且是如今怀孕卫子夫的弟弟。

这便是事出有因了,必又是因阿娇母女两的嫉妒心了,刘彻心中更添了些厌恶。

但要说为此大动干戈,去寻馆陶公主麻烦,他心中还是差股劲,因而只是琢磨如何做才能反治她一波。

“皇后倒真是霸道。”韩嫣向曹寿勾起唇角,他也被阿娇为难过几次,不吝向他卖个人情:“看卫美人不过眼,便将她无辜的亲人也牵扯进来。”

“先别叫卫子夫知道了。”刘彻吩咐道:“她如今怀有身孕,若得知卫青遭劫,因悲伤了身就不好了。”

因着卫子夫,刘彻到底又敷衍般地加问了一句:“卫青如今情形如何了?”

在他想来,既然曹寿去救援了,卫青应没什么大碍才对。

“医师看过了,虽然受了多处伤,但好在没伤到要害,并不致命也不至于残疾,修养一阵便可恢复了。”

曹寿详细说完卫青的事,又露出些郁郁的神情,沉默了。

刘彻觉出了些奇怪,便向他问道:“平阳侯是否还有什么未告知朕的?”

若只是卫青受伤,应还没有严重到要曹寿亲自向他来告,曹寿也不会为此郁闷烦恼。

且如今天寒,常日称病的曹寿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往上林苑去?

“盈盈这次去寻卫青,碰巧撞上了这件事,也受了伤。”曹寿垂眸,仍然难以掩饰痛心。

“盈盈也伤着了?”刘彻闻听这话,一拳捶在了桌案上,震得桌上的东西都抖了一抖:“她还只是个稚龄孩童啊!”

“她左额上划了个口子,流了一脸血,医师说伤得深,怕是有可能留疤。”曹寿说的是事实,却也有所掩饰:“她心善想救卫青,那些浑人知她是翁主却没放在眼中,害她摔下啦马车。”

“好啊好啊!”刘彻怒极反笑:“朕的好姑母当真是要翻了天去啊!”

侍候着的宫人们连忙劝他息怒,莫要伤到他自己,刘彻却是不理,自榻上扯了厚重的斗篷披上,道:“阿姐怕是难过极了,替朕备马,朕要去平阳侯府一趟。”

房间内,曹盈脸上的血迹已被用洁净的软布沾水擦拭干净了。

刘彻进房门,见了那铜盆中扔着的血色软布,知晓曹寿并非虚言,脸色更差,大步来看曹盈状况。

曹盈的伤上了药,才缠上了绷带。

她脸本就小,此刻被绷带缠了小半张脸更显得可怜。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她额上的口子自发鬓角拉至眉骨尽头,虽只是皮外伤,却离眼睛相差不远,极其凶险,

只是曹盈上药时仍是未哭,平阳公主见了心颤,替她将泪都流了。

此刻见刘彻亲自来了,她心中的委屈无法再压抑,也不想再压抑了,直要向刘彻跪下,与他相求一个公道。

刘彻连忙托住她,没有许她跪下。

他心中仍有些犹豫,蛰伏这许久,好不容易最近才松动自由些。

忽然又去顶撞太皇太后,他缓和关系的举措便都算是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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