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万八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姜佾还是一株长于夷水边某个不知名的山洞前的川草。别的花草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只有它,从不开花,却不衰败。漫长的岁月里,它学会了静享生命。有雨便保存水分,有风便随风摇曳,在夏日的夜晚赏漫天星辰,秋景衰败便仰着脑袋看南飞的大雁。
深秋,白露也凝成霜,耳边传来“簌簌”霜裂的声响,它抬起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带着丝丝夜里的清寒,一步一步,从容地路过它。阳光洒在他雪色长衫上,它在阴暗的洼宕里看他,他明亮得有些刺眼,让它看不清。后来,每当她想起他的时候,总是想起他路过它时的背影。
大多数时间他都一个人。姜佾生长了几千年也不觉得有孤单一回事儿,但看见他一个人,却总觉得他是落寞的。它把两片叶子举得高高的,想让他看见。不过,他从来没有发现有株草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他。
每逢月圆之夜,他总是坐在洞口发呆。清冷的月光下,他浑身散发着疏冷的气息。它就在他右手边,仰着脑袋看他。偶尔他也喝酒,醉了便一遍遍说着胡话。
它很想和他说话,却什么也说不了。
冬天要到了,其他的花草都枯萎了,只有它还绿着。在冬雪飘落的第二天,它被挖出,放进一个破旧的瓦罐里。离开待了几千年的洼宕,不免碰伤根系,哪里都疼,但是又忍不住开心,这是它第一次到另一个地方,眼中所见的都是不同的景象。
瓦罐被置在洞里离洞口不远处的一个高台上,可以看见洞里空空落落的大,有些昏暗。崖壁挡住了风雪,也挡住了外面的景色,透过细小的缝隙,它只能看见一角天空。也有让它开心的事,每天清晨他总会来看看它。它就努力跟他打招呼,也不管他看没看懂,听不听得见。
每天只有两件事,早晨送别他,夜里等他回来。但有一天,他走了却没有回来。它呆呆地等了两天后,挣扎着带着罐子从高台摔下来,想出去找他,却躺在泥土堆里动弹不得。
后来,洞里来了只叫图灵的蛇精,眼睛很大,肤色白得有些病态。他把它捡进一个白瓷盆,装了水,就这样养了一个冬天。图灵睡觉时就变成一条银蛇的模样,身上伤痕累累。一些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总之,那个冬天,好像很难挨。
春天到了,它终于发了一枝嫩芽,外面的暖意,随风传进洞里。睡了一整个冬天的图灵也慢慢醒了过来。
看到它时,他伸手摸了摸那枝芽,带着些微虚弱的笑:还活着呢,不错。他走路还有些不稳,却还是出去挖了一盆泥将它放进去。他时常盯着它看,仿佛它会开出一朵花儿来。
有一天,它不知怎么竟然说出:我想出去。本觉得荒唐。却听见他说:好。然后图灵就抱着白瓷盆带它出去晒太阳。
平淡无奇的日子,因为有了一只听得懂她说话的精怪,似乎好过得多。有一年夏天,雨季很长,它待在洞里觉得身子疲软,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图灵以为它要死了,整日给她说故事。等雨要停的时候,它突然开了一朵白色的花。这时候,就连它自己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曾想,这朵花谢了之后,它竟然变成了一只手大小的精怪。全身发绿,枝叶变成了绿色的手脚,眼睛有些大,看着丑得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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