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事儿丈夫做不了主,她是节省惯了的,一直舍不得换新,总想着屋子都这么破了,凑合凑合也能过,结果这一凑合就是几十年,从京市到罗马,她就从没大方过一次,一辈子过得扣扣搜搜,按照丈夫的说法啊,等到你妈大方起来,那得下辈子了。

她绕过小坑,找来了双棉鞋穿下,还是觉得冷。

她重生前的那个年代,生活条件都改善了,集中供暖,就没遭过这种罪。

时间过得很快,人生中一大半有记忆的日子,都是在厨房里面度过的,如今再回想起来,没出国前的那段日子是她最怀念的。

她刚一起身,钢丝床里面的小小人也醒来了,韩星辰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妈妈。”

韩星辰从钢丝床里爬了起来,呢喃的要往她身边靠,趴在她胸口蹭了蹭,眼睛还没睁开呢,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妈妈,我嘴里那颗糖还没吃完,等我吃完了马上起来生炉子。”

梦里的糖不花钱,还管饱。

她这是在梦里面吃糖了。

女儿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满足。

也不知道多久,女儿都不跟自己这样亲近了。

嘴里说着很懂事的话,心却好像离得很远,她记得小时候女儿一直都亲她的呀,可后来有事也不跟家里说,都往心里憋着。

钢丝床床底特别软,而且已经五岁的小姑娘在里面翻个身都别扭。

很多年以后女儿说起钢丝床就是她童年阴影,小小年纪就经常腰酸背痛的,她想睡硬板床。

“来,咱们床上去睡。”范晓娟把女儿抱上架子床,她刚起身里面还是暖和的。

小孩子觉多要多睡才能长个子,以前她不懂这些,总喜欢用大人的标准要求孩子。

这大冬天的,这才几点,哪个孩子起得来?

床上还有妈妈起床时候留下来的味道——香香的。韩星辰感觉自己做了个美梦,梦里面妈妈没有叫她起来生炉子,还给了她一颗糖,可这颗糖怎么吃都不甜。

今天梦里面的妈妈又是一个漂亮的好妈妈,翻了个身又饱饱的睡过去啦。

哄睡着了女儿,范晓娟走到高柜那处拿衣服,下了雪衣服自然要穿的厚一点。

刚走近,就看见镜子里面一抹纤细的身影。

腰细腿长,肤色白皙,五官也明亮立体了起来。

是啊,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一个。

她拢了拢睡散了的头发,高高的束起来马尾,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胖棉袄,肥裤腿,也没能让她的姿色减弱几分。

好嘛,真回到几十年前,重新再活一次,那受的这些苦也是值得的。

出国前她也没用过什么护肤品,冬天最多买个雅霜擦一擦,皮肤也养的很好,出国以后厨房里面待了几十年,还不到三十五就变成了个黄脸婆,擦再好的护肤品都不管用。

丈夫说皮肤是养出来的。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谁敢忤逆家里的太皇太后呢。

收拾好,范晓娟就拎着煤炉子就出了门。

九十年代各家各户都用煤炉子。

家里一般用藕煤,也叫蜂窝煤,八分钱一块,一天到晚用下来至少需要三块,她习惯晚上临睡前闷熄掉,第二天早上再起来再发,每天可以省下来一块藕煤。

于是第二天早上就要发煤火。

用碎木屑先发起火来,再点着更大一些的木柴,等火发起来了再放前一天焖掉的藕煤进去,等上一会儿烟熏雾绕的,费老大功夫才能生好。

早上她要忙的事情老多,一家老小的饭菜,生火就成了韩星辰的活,为了生火她得早早起床,一天懒觉都不得歇,而这会儿,老二韩海一家子都在床上挺尸呢!

很多年后再回忆起生火的日子,都是一场场噩梦。

经历过一世的范晓娟现在想来自己脑子真是有毛病,一天省下来八分钱,一个月也只有两块四,就为了这点钱她就让女儿做了一辈子的噩梦。

以后家里都生着火,再也不叫女儿起早床了。

想着这事儿就推开了灶房门。

家里本来就两间房,一间做了客厅,一间是卧室,另外在边上搭起来一小间做灶屋,里面除了做饭还兼顾各种功能,堆着一面墙的藕煤。

她刚一走进去,就看见屋子里面冒出来一个人影。

鬼鬼祟祟的。

屋子里面黑布隆冬的也看不清,她当是偷东西的贼,一把揪住对方的衣服往外一拉。

很轻,还是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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