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袍袖中的手暗暗握紧,知道刚才殿上一事惹了瞩目,这位是在借机敲打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这皇帝连自己新进府的美人承没承欢都一清二楚,王府里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于是面上露出个散漫的笑:
“皇兄也听说了?那家伙,模样倒是生的俊,就是脾气大了些,一进府,就与我家细柳闹得不睦,细柳怎的也是南永帝亲自送我的美人,多少还需留些面子,所以啊,这小野猫还得敲打敲打,好好煞煞他的傲气,方才吃得舒爽了。”
萧祉不置可否,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上一眼:“将太仆寺归了太尉麾下,可是小舅吩咐你这么建议的?”
萧祈一脸的委屈:“怎么可能?小舅嗜武重武,从来看不上我这手无缚鸡的模样,哪次碰面不是横眉竖目的对着我,私下里更是连见也懒得见的程度,我确实是听他们扯的烦了,随口一说而已,再那样乱七八糟吵吵下去,这早朝什么时候才完的了?我可懒得陪着你们瞎耗!”
说完了,笑到一脸的灿烂,得意反问道:“皇兄你居然就这么准了!怎么样,弟弟我还是很厉害的吧,随口一说也能帮了大忙不是?”
萧祉将那双桃花眼仔细打量一下,嘴角也终于带起了笑:“嗯,厉害。走吧,别让母后等急了。”
慈晖宫,大太监钟林在门口迎到了二人,殷勤的想要上前为皇帝解下外袍,萧祉冷冷的一眼撇过,自己动手解开系带,身侧的崔成林已迅速上前接手后续动作,替他将着装整理妥当。
钟林有些讪讪的,竟然连身侧的萧祈也忘了招呼,只愣愣的在一旁杵着。
萧祈自顾自的除下外袍递给一旁的宫女,对这样的场景完全见怪不怪了。
从他记事起,似乎这些人就是这样,对着皇兄说不尽的疼爱与讨好,他就像个透明人一般跟在哥哥身后,试图能引起大家一丝半毫的注意。可无论怎么学,怎么努力,这些人也全都视而不见。
父皇母后如此,名义上的大舅二舅如此,钟林与崔成林如此,就连萧氏皇族的宗正大人也如此。
若只是完全的视而不见也就罢了,可萧祉登基前一两年他遭遇到的各种意外,大半的可能也是出自上述几人之手,至于究竟是哪几个,他心中已有猜测却始终没有确切的证据。
时至今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期盼家人疼爱保护的小孩,层层盔甲掩盖下的是一颗坚若磐石的心。
入了正殿,太后与皇后笑着朝兄弟二人望过来。
一家人各自见了礼,江玩忍不住关心两句:“怎的今日早朝竟然用了这么久?国事虽然要紧,可皇帝陛下的身体却也很是要紧,有什么事不能用了午膳再处理?”
萧祉:“多谢母后关爱,没什么太打紧的,都已处理妥帖了,劳您久候确是儿子的不是,这便传膳吧。”
皇帝这话答得很是礼貌,可就是过于礼貌了反而显得一板一眼,完全不像是孩子对待自己母亲的态度,萧祈虽然也早已见惯了,可还是忍不住侧目瞅了一回。
一身明黄龙袍的萧祉,大定国皇帝陛下,他明面上嫡亲的兄长,一张俊秀的脸庞,完全不苟言笑的高冷模样。
从样貌而论,两人几乎没有丝毫相像之处,年少时他还多有疑惑,到了前几年玄机阁将触角伸入了朝内方才知晓了秘密,他与皇帝不是同胞,江玩并非他的生母。
皇帝的长相完全随了母亲,基本可以算作一个男版的江玩,气质与动作习惯则和父亲如出一辙,想来和他一样,对早逝的父皇一直心存怀念,刻意模仿的吧。
至于他,面貌则随了父皇,生母不过是江玩自小带在身边的侍女,随同进宫后有了龙种,却于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江玩看在多年主仆情分上,将他认到了自己名下,至于为何此事并不为众人所知,这中间的缘由却不是他一时半会儿能想通的了。
一直以来,他从未当面挑破此事,但今日在座四人,恐怕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这非亲生的对着太后,尚且由衷的感恩与孺慕,不知为何萧祉这得了所有人疼宠、万事顺遂的天之骄子,对母亲却永远这幅寡淡嘴脸,似乎全天下都在欠他的一般。
哪怕嫁了他多年,独宠多年的皇后江骆,也丝毫得不到什么特殊优待,有礼有节的好像给足了尊重,可在萧祈看来,分明没有什么夫妻间的亲近与温情。
天下最尊贵的四人开始用膳,席间听不见任何的话语与响动,礼仪与姿态都是无比优雅的,氛围却压抑的有些怕人。
萧祈没滋没味的用了几口,这便打算告辞回王府了,没想江玩放下手中碗筷,又将他的婚事扯到了皇帝面前。
“祉儿,今日无为也在场,他的婚事,你这做兄长的到底怎么打算的,不妨说出来母后听听,免得你又说我偏疼娘家堂侄女,以为我江家的掌珠是嫁不出去了么?硬要塞给你弟弟?”
萧祉细嚼慢咽的再吃了一阵儿,锦帕仔细的拭了拭嘴角,方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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