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虎?”

公孙离身躯晃了晃,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屈膝以伞撑地。

“阿离,你终于醒了?”

公孙离抬手抹掉脸上的血,又看看裴擒虎受伤的手臂,问道:“谁伤的你?”

裴擒虎:“……”

公孙离又问:“发生何事了?”

她只记得自己被偷袭,紧跟着就做了一场极其漫长的梦,再醒来就看到裴擒虎一身狼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想上前又犹豫。裴擒虎道:“这一切说来话长,先将田春解决了。”

公孙离便不再多问。

因为她很快就听到田春气急败坏的声音。

循声看去,却见一个造型古怪的庞然大物正失控般挥舞着数百条机关锁链,那个叫骂的中年男人正被弈星等人围攻。四周洞口还涌出数量多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机关造物以及护卫。

看到这些机关造物,公孙离第一念头是“让阿景拆得拆到何年何月”。

连景当然不会再去拆。

先不说弈星他们也无法分心配合他,即便能,也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机关迷宫那时候,他们仅有两人,空间也不算大,闹出太大动静不仅会惊动敌人,引来更多追杀,甚至有可能将他们也埋进去。一番权衡,这才选择动静相对较小的拆解方式。

而此处空间宽敞,所有敌人都在,哪里还用顾忌?

他以机关丝为“路引”,让机关炸药循着丝线射向既定目标,一颗颗接连炸开。

弈星操控全局的手段也给他提供了极大便利。

地下洞穴内,田春已经气到了极点。

他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整个地下兵库都被他改造,成了他手中最锋锐的尖刀,“机关黄粱梦”又在他手中,还有个公孙离受其控制,玩弄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还不简单?

他们拿什么跟自己斗?

凭这个能化人又化虎,空有热血却莽撞的混血魔种?凭这个瞧着像没断奶的半大蓝发少年?还是凭那个琵琶弹得不错的女人?亦或者凭这个被连笙养废的废物机关师?

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他操纵着机关锁链,指挥源源不断的机关造物,即便是玩也能将这些虫子玩死!

结果,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得他措手不及。

先是公孙离挣脱机关黄粱梦的幻境,不受他的控制,导致机关黄粱梦运作出现短暂失控,再是连景这厮趁乱往机关黄粱梦核心丢了东西,致使机关彻底失控,不分敌我胡乱攻击。

难道是被魔改太厉害,终于失灵不受控制了?

“你究竟对我的机关做了什么?”

连景擦去嘴角的血,又啐了一口吐出血沫:“你的?那分明是我恩师的心血!你这不要脸的窃贼!你不是自诩出身名门,地位超然的世家机关师吗?居然连我丢了什么都不知道?”

机关师最了解机关师,同样也最了解机关造物。

连景是拿机关黄粱梦没辙,拆也拆不掉——毕竟是他恩师的作品,结构过于精妙——但他作为机关师,怎会不清楚机关造物的基础运行方式?这是所有机关造物的根本与基石。

既然无法用更巧妙的手段将其拆掉,也无法用暴力从外部破坏,那不如从根本将其捣毁。

“只是几瓶提纯压缩过的‘机关液’而已。”

他淡定地给出了答案。

杨玉环:“机关液是辅助机关造物内部能量运行的辅料?”

连景点点头道:“正是。机关液过少,机关核心供给的能量不足以支持机关行动,若机关液过多,则会导致核心能量运输超载,继而使得机关各处关节因为运行过热而彻底报废。机关术是一门艺术,更是一门要求极其精细的艺术。田春,你扪心自问,你配当机关师吗?”

话音落下,“机关黄粱梦”核心在那几瓶超浓度机关液的摧残下,砰得一声炸开。

田春及时躲开,但也落得一身狼狈。

被几个年轻人如此戏弄,其肯善罢甘休?

“怎么会?怎么会?”

田春状似疯癫,口中不断喃喃。

机关黄粱梦是他最得意的改造之作,在他看来,这东西在他手中才真正发挥出它的作用,落在连笙这种蠢货手中就是个催眠的玩意儿。但他没想到居然有人破了他的杰作!

还是用这般可笑的法子。

机关液……

居然是用几瓶提纯浓缩后的机关液……

“你!你们都该死!”

而这一切的源头——

就是这人!

他近乎杀人的视线落向公孙离。

是这个混血魔种!

田春先前做了无数实验,那些陷入幻境的实验体都是借助药物外力醒来的,没个能抵抗住幻境引诱,更别说分清现实与梦境。机关黄粱梦是一件完美的作品,他如此笃定。

谁知公孙离却硬生生凭着执念和毅力,还有三枚可笑的烟花,居然破开黄粱梦构造的幻境,继而影响机关运作,这才给了连景偷袭机会。自己出身贵族,机关世家,凭什么输给这些人?

他不会输的!

公孙离刚弄清发生了什么,余光瞥见田春暗中的小动作,目标正是裴擒虎!

“田春,我们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田春脸色极其难看。

他的偷袭被那把看似脆弱的枫叶纸伞破坏了。

那柄纸伞飞旋着回到了它主人手中。

公孙离持伞指向田春,尽管脸上毫无血色,但目光坚定灼人,令人不敢直视。

弈星稳稳落下一子,黑白二子织就而成的战场已在他的全盘掌控之中。

“田春,大势已去,不若弃子认输!”

机关黄粱梦已经无法成为田春的依仗,面对五个实力不俗的年轻人,他仍旧抱着机关世家的傲慢:“凭你们几个也敢动我?”说罢口中不知何时含了一枚木哨,舌尖抵着吹响。

公孙离道:“如何不敢?”

不仅敢动田春,还敢将他的金主靠山全部送进去。

一个个清算,一个都别想逃!

“机关黄粱梦”已经不堪重负自毁,田春如今不过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剥了壳的蜗牛!

拿下他?

有何难?

公孙离脱困,众人再不用投鼠忌器,自然能放开手脚。

只见裴擒虎长啸一声化身为虎,身形灵敏冲刺,几个跳跃之间,蜂拥而来的机关造物被硬生生拍报废,仿佛泄愤一般,每一下都用全力,路径之上的敌人全部击飞,木屑零件乱飞。

杨玉环虽没有他这般豪迈狂放,但凶残程度丝毫不弱,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只见她横抱琵琶,素指一弹,恐怖的音波便在她指尖荡开,化身为刃,噗噗几声穿透袭来的机关造物。偶有遗落也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机关丝绞首、切断机关肢体。

杨玉环对着连景道:“多谢。”

弈星则是掌控全局,运筹帷幄,每一步、每一幕都在他算计之中。

公孙离碍于伤势,倒是没太逞强,但纸伞飞旋之间,未堕幻舞玲珑之名,身形灵活,攻击亦是变幻莫测。红色气劲与枫叶交错飞舞,随之倒下的还有一具具机关造物。

当最后一具机关造物被拆得七零八碎,田春已成瓮中之鳖。

任凭他如何仓皇逃窜,始终逃不出几人的手掌心,最后被裴擒虎掐着脖子拖了回来。

弈星理了理因为激战而凌乱的衣衫。

淡声道:“每颗棋子都有其价值,唯独你,无用。”

裴擒虎翻了个白眼。

这个年纪不大的弈星弟弟又开始说他不懂的话了。

“他怎么无用?阿离的伤还没找他清算呢!”

本该仓皇求饶的田春却不按常理出牌,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浮现张扬得意的狂笑。

弈星淡声问他:“你笑什么?”

公孙离抬手抹去脸上血污:“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笑尔等小贼,天真愚昧。区区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学游侠豪客仗义行侠?你们不会真以为你方才的‘罪名’能将我怎么着吧?”田春一脸的有恃无恐,瞧着不像是哄骗他们。

见田春还敢挑衅,裴擒虎登时火冒三丈。

“俺瞧你是老王八活腻了!”

连景一把抱住准备下拳的裴擒虎,用了吃奶的劲儿。

口中忙道:“裴郎君,裴郎君,冷静冷静,该交给虞衡司,别打死了!”

“别拦着俺——”

连景努力制止裴擒虎出拳,但架不住人家还有一双腿,一脚乱踹,踹得田春气血翻滚。

直到公孙离上前,他才不情不愿停下。

“阿离,干嘛拦俺?”

公孙离道:“对付这种人,寻常皮肉伤不会让他们畏惧,杀人需诛心。”

田春吐出一口血沫,不作答,眉眼间依旧带着不屑。

谁知公孙离拿出一本他非常眼熟的账册,当着他的面翻了翻。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这本账册她还没看过,但能跟连笙大师手札放在一块儿,侧面可见其分量。

果不其然,田春瞳孔震动,仍强装镇定。

“田春,你这般有恃无恐——因为你背后撑腰的势力不寻常,有能耐保下你,是吧?”公孙离下一句话便让他无法再镇定,她笑着直视田春的眼睛,眼底隐含的凌厉让后者无处躲藏,“这里居然还有长安城巨富之一的郭氏郭茂?啧,正不巧,他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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