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最近几日真是越来越忙了,经常早食刚用过就出去,一去便是一天,披星戴月的回来。
那日护城河边,四哥承诺即将离开柳州,她也觉出四哥最近正加紧筹谋着什么,远走之约真的就在这几日了。
她一时宽慰一时又有些忐忑。
但愿一切顺利,真的要一切顺利。
天水城西南隅的几道横街中,坐落着一家茶斋,庭院小巧,环境古意清幽。
虞四郎坐车从悄寂的后院进入,绕过九曲回廊,入了二楼一间极隐蔽的隔间内。
“公子,人到了。”过了一会儿,房门外依稀有人声传来。
虞四郎搁下手中青瓷茶盏,道:“放他进来。”
房门应声推开,虞四郎与推门而入的星眸男子遥遥互观。
几眼之后,虞四郎收回视线,淡淡念出一个名字,“方君扬,你倒真肯来。”
男子哈声一笑,“二十年了,难为这世上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他朝前几步,“唰”的一声拂衣跪下,“兰泽殿下,臣见礼了。”
跪地的男子,看那星华璨璨的眼眸,那神采飞扬的面相,不是“君扬”却又是谁?
虞四郎,或者现在应该叫他卫兰泽。
卫兰泽闻言,也是一嗤,有轻嘲之意:
“二十年了,不也有人还记得卫兰泽这个名字吗?”
他说着,斟满两盏茶,将其中一盏推向方君扬,摆手道:“坐。”
方君扬在另一侧坐下,扬唇一笑,道:“殿下接出了扶苏妹妹,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可还舒心惬意?”
卫兰泽回道:“还要多亏你通风报信。”
方君扬啜了一口茶水,垂眸道,“殿下说哪里话,先说她是你我的妹妹,又是与臣定过亲的未婚妻子,臣与殿下一样,是无论如何都要接她出来的。”
卫兰泽眸中有些凉意,质问,“你的未婚妻子?”
“若我记得不错,到你我辈,扶苏该嫁入东宫的。”
方君扬哈哈一笑,“话虽如殿下所说,到了我们这一辈,扶苏妹妹是本该嫁与殿下为妻,可殿下身子羸弱,虞谦和难免担忧,我自小便喜爱扶苏妹妹,硬缠着父亲去央求虞谦和,虞谦和果然答应了…”
“有一对长生锁为信物,臣和扶苏妹妹的婚约总比殿下的口头之约要牢固得多。”
眼看卫兰泽面色转冷,方君扬连连摆手,“罢了罢了,扶苏妹妹最后归属于谁,这些都留待日后再说,殿下可与臣联手共商大计了。”
卫兰泽抬眼,漫不经心道:“扶苏有孕,我暂时无暇分心。”
方君扬怔住,飞扬的眉眼垮下来,显得有些阴沉。
“有孕,谁的?”
卫兰泽眸带笑意,直直睇着方君扬,却不说话。
方君扬面色愈沉,霍然起身,“殿下,你…!”
他急促的出一口气,盯着卫兰泽,“你明知她和臣的婚约,你还…”
他气的说不出话,在地上疾走两步,扶着桌沿喘气。
卫兰泽见状,面上笑意更深,特意重复一遍,“扶苏有孕,我要带扶苏离开柳州,从此不再理会这些繁杂世事。”
方君扬蓦然抬头,紧盯卫兰泽,气极反笑,“殿下在耍我?”
卫兰泽头也不抬道,“是又如何?”
方君扬声色愤然,“你不怕我告诉她,告诉她虞氏一族究竟是为谁而灭的?她知道了所有真相,可还能安心坦然的与你在一起?”
卫兰泽轻笑,“你以为,我会让你到她面前胡言乱语?”
他说着,双掌一拍,立时有四个手执长刀的黑巾蒙面人从暗处钻出,齐齐朝方君扬攻去。
方君扬手无寸刃,又以一敌四,只能步步防御,被逼的节节败退。
即便他身手极佳,又紧贴墙面,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眼前四人,尽量不出破绽,可不一会儿功夫,他身上仍添了两三道浅伤,血如涓涓细流,从伤口淌出。
这样轮番攻势下,要不了多久,他便会送命。
方君扬眸中一狠,故意将两臂大开,袒露没有保护的前胸来,几个杀手一见,果然争相举刀,倾身朝他胸口刺来,他身子微微一低,却避不及,仍是被一柄长刀深深没入肩胛之中。
与此同时,他抓住对面露出更大破绽的时机,忍痛夺下一柄长刀,利落斩杀一人,冲出几人包围,跑到窗下,两刀劈开窗格,从二楼窗中跳了下去。
卫兰泽缓步到窗边,扒着窗沿往下看,就见方君扬也正仰头看他,眸中怒火幽盛,冷声嘲道:“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我以真心奉殿下,殿下却要杀我。”
“不过,殿下真以为我会无备而来吗?”
卫兰泽淡道:“那便试试,我也想看看你这次还能不能再走大运,活着离开柳州。”
“现在,你该逃命了,再说下去,你即刻便死。”
说着,他退开窗边,对几个杀手挑了下颌,道:“追到他,格杀勿论。”
几个杀手领命,纷纷从窗口一跃而下,朝方君扬没命追去。
卫兰泽依旧从后院坐车离开茶斋,路过糕点铺子时,面上已是一派柔和笑意,吩咐松子,“去买些白茶芙蓉糕来,小姐喜欢。”
……
盼星盼月终于盼到这一日,今晚,他们将坐渡船离开柳州,往惠州而去。
她带上宝瓶,四哥带上松子,一行四人。
这次远行定是比上次从洛京逃出时要困难数倍,若他有意追寻,在各个渡口严设关卡,紧密搜寻,他们一路南下,定是忐忑万分。
四哥安慰她,“我们文书、名牒齐备,不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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