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傩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迦婪若已经把头扭到一边去了,他盯着烈厄,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道:“我相信您的医术,不然母亲不会在那几天一直跟我提您的名字。”

烈厄身形微震,紧接着又心下一沉,他已经猜到了迦婪若想跟他说什么了,皱着眉头不认可地摇了摇头,迦婪若微微一笑,白色的睫毛上下颤抖了两下,“您那里应该有极热性质的药吧,是特意为我留的吧,现在是把它拿出来用的时候了。”

“烈厄,我知道自己身体现在就像一具残破的冰偶,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我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活得是否长久对我而言已经是无足轻重了,我现在只想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完,我昏迷了这么长时间,燕人那边,是不是已经开始准备反攻了。”

阿傩愤愤不平地回答道:“殿下您昏迷过去之后,军中就乱成一团了,国主下令封锁消息,但是那些贵族将领们还是知道了,他们谁都不愿意先出兵,之前大好的攻势现在都被打乱了,前线好多地方都被燕人渗透成了筛子。”

“哼,”阿傩讥讽地笑了笑,“殿下之前明明就警告过他们,燕人的探卫军远不寻常,但是他们都不当回事,国主之所以对您昏迷发这么大的火,也是因为他发现,没了殿下,所谓的西戎联军就是羊粪蛋凑成的粪堆。”

迦婪若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件事,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问道:“肃州三城现在还在我们的手里吗?我们攻下佛母城的时候,燕人那边应该就换了主帅了,燕人的皇帝和太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内应送不出什么消息来了。”

“烈厄,还是尽快把药炮制好给我服下吧,”迦婪若低头看着自己垂落在肩头的白发,恍惚了一瞬,他抬起头,笃定地说道,“这一次我昏迷了太久,火药的方子在我这,天谛听和哈里尔应该心急得不得了。”

烈厄仍然一言不发,他的确有极热性质的药材,但那既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迦婪若的寒疾已经非常严重了,现在给他用那种药,的确能在一段时间内让他的身体快速有起色,却不啻把冰块架在火上烤。

无论是作为医者,还是从他的私心出发,他都不能这么做。

“烈厄,”迦婪若好像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面色平静地说道,“无论你给不给我那药,我都不会停下我现在在做的事情,而且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杀掉了聂河和聂稔,踏碎了佛母城的城墙,燕人不会放过我的,你不让我继续做下去,我只会死得更快。”

事实被剖开摊在三人面前,烈厄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突地紧握成拳,又缓缓地松开了,他弯腰向迦婪若行了一礼,说了一句“我会尽快的”,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阿傩,别愣着了,”迦婪若把握在手心里的白发伸给阿傩看,“赶紧帮我把头发染上吧,安和城是守不住了,玉周城恐怕也握不住了,要是安和城失守,玉周城也不必再守了,粮食都已经运回国内了,矿场要是在安和城失守之前还没有找到就不要再找了,直接把所有的兵力都聚拢回佛母城。”

阿傩一反常态没有再多问什么,他从房间拐角拿出了一个灰色的罐子,沉默地调和着颜料。

没有主帅的军队是很难打仗的,西域联军的将领之前是迫于弥苯教和十六国国主们的要求,而且迦婪若的确在战争上展露出了与众不同的天赋,牛头崮那场战役让十六国军队信心大涨,也让那些被压制的贪欲得到了释放。

不只是楼兰的奴隶不够用啊。

迦婪若一昏倒,西戎联军里的那些贵族将领们,便谁都不服气谁了,天谛听明面上不能支持任何一个人,联军的攻势很快就急转直下,哪怕有着精炼过的兵器,跟锡蓝城那几波硬碰硬,他们并没有站到多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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