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百姓在初冬农闲时都要办一场秋社祭庆贺丰收。
浦江地处江南,物产丰饶秋收颇丰,历年秋社便由官府出面举办,秋社宴上会请下头郡县的长寿老人、乡绅名望来参与,旨在宣扬国泰民安百姓和乐,由官府擢选合适的酒楼参与,最优秀的“状元酒楼”主办,其余两家“榜眼酒楼”、“探花酒楼”则以辅办。
因着能在浦江望族里头露脸,浦江城里似乎也默认承办者便是浦江城里最好的酒楼,纵然抢夺不到状元,做个榜眼、探花接下来一整年也能脸上大大有光,是以每年浦江城里各家酒楼都要争前恐后争夺官府每年这秋社祭的名额。
以往秋社祭恒家酒楼都是当仁不让的“状元酒楼”,不过近两年因着儿子失踪恒老爷便没有心思再去争夺秋社祭。
今年曼娘接手后也没有打算争夺,她如今的心思都在早日攒够银两去京城开店,自然也没有报名。
可谁知等到官府宣布秋社祭入围酒楼时恒家酒楼的名号赫赫就在其中。
曼娘听下头的伙计说起来才知道此事,与恒老爷两人忙着往官府去瞧个分明,牛车行到官府门口,先见一群大腹便便的酒楼老板们正热火朝天议论:
“你们知道么?恒家这回也参选了!”
“那有什么可怕的?已经三年没有恒家了,就算他们参加也无甚可惧!”说话者是齐老板。
“可恒家这两月又风头甚旺,新开的那家路菜铺子排长队不说,单是城里那些高门做筵席订制听说都排到年后去了!”有位脸圆圆的老板满脸艳羡,他姓秦。
秦老板这一说,围着的那些酒楼老板们纷纷露出羡慕与嫉妒的神情,谁能不渴望这样的火热呢?
“呵,一个小娘子巧舌如簧,哄得些内宅妇人们眉笑眼开,全是上不得台面的勾当!”齐老板不屑一顾,“我们不就是因着是男儿进不了内宅才吃了这个亏!”
“老奇说得有道理!”旁边欧员外恍然大悟,接着又喟叹,“只恨我家里的夫人到底不是做厨子出身的,养在家里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法出面帮我进内宅谈生意。”
一时之间诸人便都觉得颇有些道理,又都觉得恒家生意火热不过是因为那小娘子能进内宅哄掇几个妇人罢了。
谁知在此时就有一人站出来道:“此话差矣。人家这小娘子虽然只凭一张嘴,但是能站在这里与你我竞争,本身也是一种难得。”
曼娘从车帘缝里打眼一瞧,原来此人是孙横。
她嗤笑一声:好一个明褒暗贬,先将她定为“只凭一张嘴”的夸夸其谈之人,而后仗义执言,让人觉得他宽宏大量。
果然欧员外叹道:“你可真是个老实人啊老孙!恒家那么害你,你还帮恒家说话。”
孙横摇摇扇子:“这话莫提,大家都是生意场上混口饭吃各凭本事。”
恒老爷下车后打探了一圈回来后满脸愁色:“相熟的官吏说,这定好了名单就没法取消,我们恒家酒楼这回可不得不参与了。”
“也罢,若是草草准备败北,别人还当我恒家酒楼不过尔尔,倒不如好好儿争个第一。”不过片刻功夫,曼娘做下了定夺。
恒老爷也赞成女儿,不过还有些担心:“曼娘,这回要不……便让我出面罢?这秋社祭每年里争夺的都是各家的老爷,孙横虽然做菜不如,可他能与官府的老爷们吃喝玩乐,自然有许多人情便宜。你是比不过的。”
曼娘摇摇头:“爹既然将酒楼交给我,便由我出面。”
秋社祭初选是由各家酒楼先选两道菜应选,而后由官府的官吏们品尝后选出十家左右酒楼。
曼娘想了想,便做了两道秋社常见的菜品——一道秋社糕,一道麻菇丝笋燥子配炙焦馒头。
秋社糕是将今年新上市的大米磨成粉,加红糖放模具里蒸,而后撒上一层米黄色的糖桂花。
看似简单,可实际做起来尽是门道,米粉磨过细细筛过,加了红糖包裹其中,这样才不会流得到处都是,瞧着也齐整。
至于那糖桂花,则是曼娘秋日里收集好桂花后撒在糖里亲手腌制的,绝不是外头铺子里卖的陈年货。
这道秋社糕就让负责品评的官吏们惊叹不已。
最外头那一层金黄色的糖桂花散发着浓郁香气,随后唇齿便触碰到糯软的米糕,新鲜的大米磨成的米粉又鲜美又清新,经过蒸煮后干湿适中,毫不呛人。
而里头一层融化了的红糖浆旋即缓慢流出来,流在口中又香又甜。
让人吃着就觉得幸福十足。
第二道麻菇丝笋燥子配炙焦馒头则是咸口的点心。
麻菇是江南山里一种草菇,秋日雨后最后一茬,山民们割完地里的庄稼后便去采集回来腌制在缸里,准备应付蔬菜稀少的冬日。
经过腌制的麻菇捞出一把出来,剁得细碎,又将同样产自山里的丝笋一起切碎,配上猪肉臊子,慢慢炒制。
这道菜本来是秋社山民们做的,因而材质也不稀奇,做法更是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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