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他,你要精血,取我的。”
顾琅清声音自下而上飘荡开来,撞击在空荡洞穴,层出不穷。
封无境往下一瞥,不由自主松了口气,继而好整以暇地等着顾琅清快些把妖物的老巢端了。
伴随着顾琅清清脆的脚步声响,少年懒洋洋的视线随着男人身形缓缓挪动。
他煞有其事地在空中荡了荡,语气十分无辜。
“师尊,快救我,我好害怕。”
虽然如此说着,封无境语气中却毫无恐惧之意。蜘蛛精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看着地面上宽衣缓行的男人:“你怎么醒了?”
顾琅清抬首,语气淡淡:“梦境而已,你松开他。”
“哎哟,你说松就松?能从梦境里脱身,仙君定力好呀,”蜘蛛精沉沉道,“你倒是深情,这位公子可不一样,你知道吗,他方才可是意志坚决地要把你的精血送给我呢。”
良久的沉寂之后,顾琅清无波无澜的眼里竟是闪过一丝落寞。
不过封无境被捆缚高空,四肢都被蛛丝勒得生疼,自然没能留神注意到仙尊面上的异常。
“松开。”听得蜘蛛精的拒绝话语,顾琅清面上贯常如沐春风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凛然寒意。
疾风又吹入洞穴,帘幕飞卷,红绸飘扬。
蜘蛛精突兀地笑出声来:“公子,看来我方才喂你喝的酒,你是当真喝下了?甘甜吧?那葡萄酒可金贵得很,我自己都舍不得喝。”
听完这话,封无境灵光一闪,终于意识到,顾琅清不对劲。
走了几步之后,那人白皙双颊酡红愈盛,狭长的双眸竟是显出几分失神,衣裳松松垮垮得搭在肩上,脖颈向下都是不正常的殷红,胸口两点红梅颤巍巍地挺立着,腰窝处的深陷都能窥见一二。
封无境默然,终于明白了顾琅清中的是什么药。
合欢散,能刺激人情1欲,当然,此药并不仅仅可以用在情1色之事上。当人在通身燥热又得不到疏解的情况下,神识是极易松弛下来的。因此这药物,通常是配合着消神散之类化去灵力的药物一并使用。
眼下这情况,分明可以直接上手把蜘蛛精一剑刺死,顾琅清却总在下面周旋调停……封无境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顾琅清站在地面,乌黑鸦睫投下阴影,顿了脚步,眸光锋利,再次重复。
“松开他。”
“好感人啊仙君,我都快被你感动哭了,”蜘蛛精语调漂浮,千回百转,“二位公子,你们来帮村里人降妖除魔,是来抓我的吧?我说啊,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我如今这副模样,都是拜村里人所赐?”
红衣少年身形融在墙角一滩阴影里,眉心紧紧蹙起。
他觉得心里断线的几颗珍珠突然有了牵连,只消稍微一想,就能把从前的疑惑尽数串联。
原来蜘蛛精早就知道他们二人的目的。
封无境这一趟是抱着混水摸鱼的想法,全程跟着顾琅清走的,很少主动出什么主意。现在回忆起来,这一路抽丝剥茧地挖出一大堆谜团,看似收获颇丰,可到底这么多天过去了,这会才遇上正主。
到了最后,遇上妖精的途径也不过如此,若一早听他的演一出婚戏,何至于拖到现在?他们这么折腾个几天,目的行踪在妖精眼里一目了然,傻子才会这么查案吧?
而现在的情况,本该直接把妖精斩杀,顾琅清竟是直接中了药剂,战斗力约等于无。
封无境若隐若现的疑虑终于在心中逐渐显形。
一路行来,真是让人不由得怀疑,顾琅清从头到尾这莫名其妙的行为,究竟是天乾仙尊的名头名不副实,还是顾琅清——
其实是在刻意在把他往沟里带?就为了演这一出戏给他看?
他图什么?
魔本多疑。
一时也想不通,封无境索性放松了身体,安静地听着下方红衣翩跹的人影说话,寻找证据落实心中猜测。
“你是谁?”顾琅清竟是当真问出了这个问题。
封无境抿起唇角,问妖魔“你是谁”,这样的问题八成得不到回答,堪称多余。
经过方才那么一捋,他此刻愈发觉得顾琅清态度不对劲起来。
想不到的是,这个蜘蛛精却是个不走寻常道的,她悠悠然从空中一跃而下:“你猜,猜对了——”
“我答应你,放了他,取你的精血。”
顾琅清一愣,面上了然:“行,提示。”
“提示啊,”蜘蛛精笑道,“十滴精血换一个提示怎么样?”
封无境微微眯眼,望着顾琅清琥珀色的眼瞳,果断道:“不用。”
蜘蛛精转头。
封无境牵动了唇角,一袭红色女子的婚服在方才的打斗中变得一团杂乱,少年一头黑发凌乱地披散身后。
“你不是外村人。”
这句也是试探,封无境现下心中有了两个猜想,选择哪个,左右不过是一场赌博。
就算赌错了,也不过几滴精血的事。
蜘蛛精拖长了尾音:“嗯——”
见人承认,封无境敛起眉眼:“你和周大远以前认识?”
蜘蛛精闻言,乍然瞪圆双眼:“周家人,不得好死!”
封无境懒散地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周大远从前的情人。”
这便是他的第二个猜想。
虽然周大远与阿蓉一致承诺他们成婚前并没有其他相与的有情人,但封无境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单单从周府门头上此起彼伏的蜘蛛网看来,蜘蛛精绝对在周府安了家。
那她又为什么不像杀其他人一样,杀了周家人。
“是阿蓉姑娘的项链护佑着周府对吗?”
蜘蛛精双眸一片猩红,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糟糕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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