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云息惨死之时,楚钰就在屋中,惊讶过度,病了两月有余,日日做噩梦,太医束手无策,云栖便请了法师来宫中做法事,许是心里的缘故,从那以后楚钰便很少做噩梦了。

这些年,每逢云息的祭辰,楚钰还是会做几日噩梦,每次都要叫法师进宫。

耿嬷嬷应声,差了个宫女去请法师,其余宫人手脚利落,很快便端来漱口的东西,把地上收拾干净。

吐过以后,楚钰的脸色渐渐缓过来,一脸歉意:“母后,儿臣失礼了。”

想到他方才明明害怕,却挡在身前护着自己,云栖心里酸酸的,轻声安抚:“是母后失职,让你吓着了。”

云栖有些懊悔,方才不应让他在场的。

楚钰虽为帝王,可到底年纪小,从小就被自己护着长大,未经世面,那宫女死状惨烈,若非她见惯了血,这会儿也会后怕。

“是儿臣自己胆子小。”楚钰咬了咬唇,垂着眉眼,恼道,“儿臣总说要保护母后,可是……”

他攥紧拳头,恨自己不成器。

云栖摸摸他的头:“你有这份心,母后已经很高兴了。”

楚钰仍心有余悸,未再说什么,像小时候那样将头搭在她的腿上,云栖安慰了一会,宫人来禀说法师来了,云栖便吩咐耿嬷嬷送他回去。

屋内归于平静,云栖这才望向旁边默不作声的沈介:“方才可是吓着了?要不要法师做个符咒让你带回去护身?”

沈介摇摇头:“多谢娘娘美意,微臣已经缓过来了。”

他确实不怕,因为比这更加残忍恐怖的死法不尽其数,他从小便耳濡目染。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装出了一副慌乱的模样。

云栖暗暗叹了口气。

沈介年纪比楚钰大不了几岁,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怎会不怕,不过是不敢露出真实情绪罢了,不过她也不戳破。怕沈介留下心里阴影,岔开话:“哀家听说你伤得很重,方才还没来得及问,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娘娘挂念,有郑太医在,好些了。”

云栖点点头:“府里若是缺什么,就跟哀家说。”

她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此时已是深夜,夜深露重,便不再挽留,唤宫女拿来前些日子为楚钰做的新绵氅,让他披上,差人送他出宫。

*

沈介出去的时候,正好和郑太医遇上,两人便一同出宫。

郑太医想了想,诚心请教:“那宫女是服毒自尽的,能让人的身子瞬间化为血水的毒,老夫几年前便听过,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沈大人对这毒可有了解?”

医者免不了和毒打交道,郑太医医术卓绝,对毒术也有一定的钻研,尤其是这五年来为云栖解毒,更是对南疆奇毒兴致颇高,可惜知之甚少,如今见到沈介,就像遇到了知己。

在他眼里,医者无界,从未因为沈介年纪小而轻看他,反而想诚心讨教。

沈介回道:“见过一次,不过此毒下官了解甚少,您若是想知道,下官可以把自己所了解的尽数相告。”

郑太医求之不得:“那就劳烦沈大人了。”

两人聊了一路,相谈甚欢,到了宫门口,见到杜应带着沈家马车候着,郑太医这才辞别。

“沈大人,改日有机会,老夫再向你讨教南疆奇毒。”

沈介朝他行了个晚辈礼:“您客气了,能和您讨论医术,是晚辈之幸。”

目送郑太医离开后,沈介这才上马车。

杜应掀开车帘,小声问道:“公子,太后娘娘真的病入膏肓了?”

沈介道:“此事回府再说。”

街市人多眼杂,杜应便也没再问,他回头看了眼宫门口,忽然想起了那日答应那侍卫的事情,送沈介回府后,道:“公子,属下想起来有个人情没还,得出府一趟。”

沈介也没问是什么事,让他自便。

钱一的住处杜应早就打听清楚了,取了银子后,径直去了钱家。

*

子时钱家

钱一刚在厨房里煮好了新的药膳,便风风火火的往母亲周氏的屋里跑。

周氏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从屋里传出来,一声比一声重。

她连忙加快脚步,跑到周氏床前,道:“娘,药来了。”

药还冒着热气,她低头吹了一会,试了下温度,觉得刚好,便舀了一勺递到周氏嘴边:“娘,这是今天新抓的药,大夫说喝了您的病就能好起来。”

周氏抓住她的手腕,摇摇头,虚弱回道:“娘的身子,自己能不知道吗?你就别再骗娘了。”

钱一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娘……”

周氏想要站起来,察觉到她的意图,钱一连忙把汤照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将她扶起来。

靠在床头上缓了一会,周氏盯着她瞧了良久,眼里泪光闪烁:“你一个女儿家,娘逼着你去宫里做侍卫,你可有怨过娘?”

钱一道:“女儿不怨,女儿知道,娘都是为了我好。女子学武,才能保护自己,不被他人所欺。”

周氏连连叹息,抬头看了看窗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许久之后,收回目光,似是做了决定:“一儿,娘有件事情一直骗你。你爹他不是杀手,而是先帝跟前的御前侍卫。”

钱一错愕:“娘,你说什么?”

周氏心中已有预感,自己活不过今夜了,心里虽不忍心,却也知道这个秘密不能被她带到地底下,默了半响后,缓缓将当年的惊天秘密道出:“当年先帝属意让太成王继承大统,留了一道遗旨,但皇上当时的太子之位还没废,谢家在朝中根基稳固,先帝怕谢家谋反,朝臣不满,便将……”

一连说了好多话,周氏口干舌燥,重咳了好几声后,竟是咳出血来了。

钱一手足无措的站起来:“娘,你…你别说了。”掏出帕子帮周氏擦干嘴角的血迹后,她连忙扭头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周氏没接,而是用力抓着她的手,努力把余下的话说出来:“先帝把玉玺交给了你爹保管,正因如此,你爹才被太后娘娘杀害。”

“可是……”周氏断断续续的说着,“可是太后娘娘不知道,这玉玺在你爹手中,如今那真正的玉玺……就…就在我们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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