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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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马车停于半道歇息。

听孟澈升与梁成潜说他之所以来大琮,也是为参加大琮皇帝的寿诞,裴和渊当即表态道:“梁大人若觉有蹊跷,可寻驿站发信,上报予朝廷。”

见裴和渊对那位表弟态度冷淡,且谈及此事毫不避讳,梁成潜便也赞同道:“晚些还是修书一封,让驿馆将此事给记下。”

毕竟陛下对大琮态度暧昧,而不管那孟太子来意为何,起码上报朝廷,裴和渊也算避了嫌。

而对裴和渊来说,孟澈升这事更大的蹊跷,还是他会吩咐人对关瑶下手。

那认错人的胡话,裴和渊是不大信的。是以匆忙离开那客栈,也有避走孟澈升的意思。

议完事,便准备继续出发。

掀开车帘,见个关瑶朝自己粲然一笑:“夫君快上来,日头晒得很。”

裴和渊漠着张脸:“你见过丫鬟与男主子一辆马车?”

“见过啊。”关瑶想也不想便泰然点头:“宠婢不都是和主子一辆马车方便伺候么?夫君快来,我瞧瞧你伤口还有没有渗血。”

裴和渊面色微沉。

宠婢二字真是说得顺溜,到底是想伺候他,还是想坏他名声?

赶路要紧,裴和渊懒得再与关瑶多话,俯身入了马车。

关瑶卷起袖子看了看裴和渊小臂上的伤,心疼地呼了两口气:“夫君,还疼么?”

“我并无大碍。”裴和渊抽回衣袖,坐去对向。

关瑶跟着过去:“夫君渴了么?要不要饮水?夫君饿不饿?我这里还有一包杏干可以垫垫胃……”

如果说聒噪的丫鬟令人絮烦,那么八卦的丫鬟,便令人脑仁涨疼了。

问完渴饿后,关瑶靠在裴和渊身侧:“我听那处孟太子唤夫君表兄,夫君大他很多么?”

听听这是问的什么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与孟澈升年岁相当。

裴和渊执起本书,不欲作理。

“对了,大虞皇后……就是咱们姑母,生得什么模样,又是个什么性情呢?”

“不知。”裴和渊抬起书来掩住脸。

关瑶先是呆了呆,过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夫君八岁方回伯府,更莫论那位姑母在他出生之前便远嫁大虞为后,难怪会没有印象了。

但有句老话说是外甥肖舅,侄女像姑。会不会伯府躺着的二姑娘,和那位姑母生得相似?

兀自嘀咕了会儿,关瑶伸手指挠了挠裴和渊:“夫君,那位孟太子和二姐姐……”

一直挡着脸的书册被放下,裴和渊盯住关瑶:“你对他很感兴趣?”

“谁?”关瑶蒙了下。

裴和渊一字一顿:“孟澈升。”

关瑶想了想,还是诚实点头。

她头一回见那孟太子,多少有些好奇。

更别说这人一见面就差点误伤她。要不是走得太快,她是极想问一问那孟太子,究竟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哪个。

见关瑶点头,裴和渊眼眸微眯,无名的躁意让他甩了书册,冷声道:“昨夜不曾睡好,我要小憩片刻。”

这意思,是让关瑶莫要再挨着他坐。

“我帮夫君按腿!”关瑶倒很是积极地给自己寻活。

她抽了软枕给裴和渊垫背,还贴心帮他调整姿势,理着衣衫。

“叮铃”玉琅相击的声响,是关瑶的肘不小心碰到裴和渊腰间的玉佩。

还是那枚平安扣,以及她上回硬送的玉蝉。

生怕磕到了,关瑶连忙托起来细看,松了面色道:“好着呢,没碎。”

裴和渊低下眸,看着那枚平安扣。

仍在江州地界,他原该抽闲去祭拜亡母的,可给他这玉的妇人,他唤了几年阿娘的妇人,却原来,也不是他亲生母亲么?

那这玉,他还能留么?

闭上眼,在软枕上半支着脑袋,裴和渊沉入这几日怎么也理不清的思绪。

说是小憩,可他却显见地发了梦。

破碎且不连贯的梦,错综复杂,皆是过往。

最后的梦,是在一条喧攘的大街,一群人围作个圈,正在看路歧人表演。

那当中正在卖艺的,是条黑犬。

准确来说,应当是条像人的狗。

明明是犬身,却会说人话会唱小曲儿,瞧着很是新奇。

因着这新奇劲儿,不少人都欢呼着叫好,不时向那小犬儿身旁洒铜板。

“铛——”

一枚银绽子掷在小犬儿身边,是位富客瞧着兴起打赏的。

驯犬的人见了登时两眼发亮,咧着嘴上前,邀富客骑一下那犬儿。

恬着笑脸邀请的人,生着双猪鬃似的乱眉,黧黑的脸满是油光。赫然是那陈老太爷的外甥,陶顺。

而彼时的裴和渊,则坐在墙角的笼子里头看着那小犬儿,见他那肥如猪彘的人当马一样骑在背上。

因为身子骨承受不住,小犬儿弯膝跪在地上。

花了钱的主顾受到惊吓险些摔了跟头,便抢了陶顺手里头的鞭子狠狠抽了小犬儿几下,抽到那小犬儿吐了血,趴在地上抱头哀哀求饶,方解了气。

便在那天夜里,小犬儿没能挨住,离世了。

裴和渊清楚记得,那小犬儿不停在吐血和咳嗽,泛着泪光的眼珠子里头流露着说不清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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