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溦打量坐在窗边的小家伙,肤色雪白,瞳仁乌黑,原本散乱的头发用一个玉质小发冠束起,身上破烂的衣服也换成了合身的法衣,看上去像是个矜贵的小公子,的确很是可爱,跟先前从河里捞出来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只可惜因为之前吃了不少苦,下巴尖尖的缺了些小孩子的圆润,嘴唇也总是泛白没有血色。越溦好吃好喝地给他养了半个月,也只养回些许。
她叹了口气,在孩子转头看过来时揉了揉他的脑袋。
………………
灵车虽有诸多方便之处,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绕路。
御剑除非碰到禁飞区,不然可以一路直行。灵车翻山越岭,中间还要在各个城镇停靠,花费的时间要增加不少。
越溦从玄灵宗到百草城只花了七天,回程却走了大半个月。
她带着孩子一路走入宗门,径直向第七峰而去,边走边向孩子介绍:“这里是玄灵宗,我现在带你去我和我娘住的地方,在找到你家人之前,你就先和我们住在一起吧。”
越溦的母亲在八十年前出关,在那之后她就从第三峰搬回来和母亲同住。
只是江凌雁当初被魔族伤得不轻,落下些病根,仍需时不时闭关休养,有时一闭关就是十年八年。
越溦回去时,江凌雁刚刚闭关出来,对她考试途中捡到个孩子的事一无所知,一眼瞧见自家女儿牵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向来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错愕:“你成婚了?”
越溦噗嗤一声笑出声:“娘,你想什么呢?”
她说着走进屋,给母亲和孩子各倒了杯茶,这才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说了。
江凌雁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错过女儿的结道大典。
她当初因伤没能陪伴女儿长大,心中已是遗憾万分,若连结道大典都错过了,还不知要怎样懊悔。
越溦给母亲报备完自己的近况,就带着孩子来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知道这孩子先前经历了一场劫难,戒备心重,对除她之外的人都不信任,就将他安排在了自己隔壁的屋子,方便照应。
谁知等她一出门,这孩子便立刻又追了上来,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解释了半晌,告诉他这里是玄灵宗,是她的家,很安全,但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听不懂,无论她怎么说,就是不肯单独待在一间房间里。
越溦无法,只得让他跟先前在客栈里一般,和自己住在一屋。好在她已是渡劫期的修士,不睡觉也无所谓,只需打坐片刻就能恢复精神,不然还得从别的房间里挪一张床过来。
如此这般过了四五日,她一边精心照料着小家伙,一边继续等待玄法司的消息。
岂料玄法司还没有信儿,被她细心照顾的孩子面色却一日比一日苍白,这日吃饭时忽然呕吐不止,最后竟咳出了一口血来。
越溦吓坏了,忙抱着孩子找到江凌雁,让她帮忙看一看。
江凌雁虽是音修,但也通医术,不然当初被魔族重伤时也没办法保全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伸手探向孩子的额头,本以为只是些许小毛病,灵气顺着灵脉进入他的身体时却忽然皱起了眉头,又分别摸了摸孩子的胸口和四肢。
越溦一看她的脸色就觉得不好,问道:“怎么了?很严重吗?”
江凌雁收回手,道:“这孩子的灵脉十分脆弱,应该是娘胎里带下的弱症,生下来后又没有好好将养,所以……”
“所以什么?”
“……活不长久。”
江凌雁看着已经昏迷的小家伙,无奈说出这句话。
越溦愣住了,旋即摇头:“不应该啊,他之前还被人抓去做备用灵脉呢。若真是这样,那伙人抓他作甚?”
“寻常修士只能探查出凡人体内是否有灵脉,并不能判断灵脉是否强健。你也说了,抓他的人并非真正的幕后主使,只是一伙走卒而已,兴许他们之中并没有医修。”
江凌雁回道。
“而且就算他们知道这孩子的灵脉有问题,也不一定就会舍弃,反正只要瞒住了买家,多一条灵脉就能多收一份钱,对他们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越溦无言,许久后才轻声问道:“大概能活多久?”
“若是在外面,兴许能活到十三四岁,但在咱们这灵山里,最多活个两三年。”
这孩子的灵脉脆弱,根本就无法经受灵气一次次的洗刷冲击。外面的灵气没那么浓郁,他还能多活几年,灵山上灵气充沛,他待的越久身体就越是承受不住。
江凌雁说着轻叹一声:“他可能真的是个孤儿。”
调养灵脉需要大量丹药,可以说是用灵石供着。从这孩子的身体来看,并没有长期服用丹药的迹象,可见家中清贫,无法养育这样的孩子,兴许是被人丢弃的也说不定。
越溦之前就觉得这孩子有些瘦弱,但只以为他是吃得不好营养不良,没想到竟是先天有疾。
她看着那只即便昏迷也仍旧紧紧攥着自己衣襟的小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着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江凌雁摇头:“他是生来灵脉脆弱,并非后天受伤所致,便是再好的医修也治不了。”
说完见女儿眉头紧锁,知道她心中不忍,只能说出了最后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你若实在想救他,可以试试让他学勾陈剑。你爹的勾陈剑法有重塑灵脉之效,或许能有点儿用。但究竟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重塑灵脉便是将原有的灵脉一寸寸打碎重来,这个过程非常痛苦,旁人帮不了忙,只能自己承受。因此练这套剑法的人虽多,但大多数人只把它当做一套御敌的剑法使用,很少有人真靠它重塑灵脉。
至今为止,只有勾陈剑法的创始人,也就是越溦她爹靠着这套剑法完完整整地重塑过一次灵脉。这还是在他爹原本就身体康健,天资不错的基础上。
现在越溦抱在怀里的这个孩子先天不足,灵脉脆弱,能不能承受得住还未可知。
越溦明白母亲的意思,但这孩子既然机缘巧合被她救下了,她就不想轻易放弃,于是低声说道:“等他醒了我问问他。”
江凌雁料到会如此,伸手将一个玉坠挂在了孩子脖颈上。
“这玉坠能暂时帮他隔绝灵气,让他好受一点。”
越溦代他谢过,又听母亲说道:“想来他以后会在第七峰常驻了,给他起个名字吧,总不能一直小家伙小家伙的叫着。”
越溦想了想,自己初遇这小家伙时是在河边,河水清澈,波光潋滟,从空中看去宛若一条白练。
既是如此……
“就叫白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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