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落了几粒雪籽,天光大亮时也都消散了。

苏苏睡得很沉,这一夜是她近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自睁眼开始,心情便是舒畅的,连带着整个人都觉得轻盈。

迟钝如红鲤都发觉苏苏神色轻松:“姑娘今日又比前些天好看许多。连眼睛都是笑着的。”

苏苏一夜好眠,刚起身时还有些睁不开眼,绿莺给她梳头时,她都半阖着眼,感觉眼皮重重的,过了一会儿,神思才逐渐清明了。

红鲤着人摆好早膳,郑嬷嬷端着小碗舀了鱼片粥放在苏苏面前。

郑嬷嬷见苏苏一勺一勺地喝粥,面上露出笑,眼角的褶子都透着和善。

待苏苏吃好,丫鬟把桌上碗盘都收走。郑嬷嬷才把绿莺叫住,一件一件仔细吩咐:“手中的事都暂且放一放,待会儿把姑娘的衣裳收拾几身,你和红鲤的衫裙也都备好。姑娘要去慈济寺住上一段日子,山里夜间寒凉,守夜时要更细心些……”

绿莺点点头,仔细记着郑嬷嬷的嘱托。

红鲤有些不敢相信,迟疑地看向郑嬷嬷,又望向苏苏,问道:“是何时去,安神香可要带上?”

苏苏没料到徐弘简已经应下此事,刚听到郑嬷嬷的话愣了片刻,见红鲤惊奇的模样,才回过神来。

苏苏迟疑一瞬,还是叫住郑嬷嬷:“嬷嬷不用费心,绿莺简单准备几样东西就好,我一个人去。”

郑嬷嬷去过慈济寺,宝殿楼阁和僧房过后,往山上走上一会儿,有十余小巧院落,皆是备给达官贵人歇息落脚的。

在庄瑾病情最糟糕的那几年,她每月常去慈济寺听大师讲经弘法,每回去慈济寺,都要出一大笔钱给寺里,以作修葺房屋、施粥济贫之用。日子久了,住持便在那后山上给她空出一个院子。

最近几年庄瑾不大去了,仍是年年都拨一笔银子过去。那院子也都留着。

原本郑嬷嬷是想着让苏苏去那儿住,那座院子所处的位置好,视界开阔,屋里的陈设都是按镇国公府的规格来的,与朝宁院比起来不差什么,苏苏去了必不会觉得委屈。

此时听苏苏说不让人跟着去,郑嬷嬷心里先是咯噔一下,缓了须臾才猜出几分其中缘由。

郑嬷嬷朝绿莺和红鲤二人看了眼,吩咐道:“你们先去给姑娘的东西收拾了。”

待绿莺和红鲤退出去,屋里没有旁人,郑嬷嬷才走到苏苏身边,轻声道:“年前跟表姑娘去别庄小住,我见姑娘最初两日是睡不好的。去慈济寺礼佛,在那儿住得未必习惯,而且离铺子又远。依我看,还是让她们跟着为好,至少也把绿莺带上。”

苏苏脸上微红,低头咬着唇,不知怎么跟郑嬷嬷说自己的打算。

寻常的夫人小姐去寺中礼佛,都是有贴身的丫鬟跟着,住在小院里,每日抄几页经书,再听大师讲讲经书,有什么挂心之事,便与陪客的僧人交谈一二。

苏苏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去做。

可她昨日看小禾小苗写的字,和自己写的对比一番,觉得自己没比她们强上多少。最多是借着臂力要好一些,在握笔写字时能拿捏得准力气。

她本想劝劝自己,心诚则灵,但一想到那些抄经的夫人小姐都临过许多字帖,写出来的字不知要比她好多少,一颗心就无法控制地紧了紧。

寺中迎来送往,供奉佛前的经书不计其数。听说还有些人家让丫鬟代为抄写,那些丫鬟也都是跟着小姐读过书,写得一手好字的。

她学写字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再如何用心也比不过。

一摞一摞的经书放在台上,一个个看过去,她抄的那一叠定是最丑的。就算神佛心怀慈悲,知道她是一样的心诚,苏苏也觉得尚有缺憾。

去都去了。苏苏便想尽心,在寺庙里多出些力。

她希望菩萨能够看到她的心意,再多偏心一点,保佑他这趟南行稳稳当当,一根头发丝都不要少。

苏苏是这般想的,可现在什么都还没做,这会儿原原本本说出来,未免有点装模作样的嫌疑。

便抿抿唇,低声道:“我一人去便好。有一个朋友最近也会去,我想趁此机会和她多说说话。”

郑嬷嬷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慈济寺这般名声在外又占地广阔的寺庙,除了僧房和留给贵客的院落,还有不少的寮房给人住,多半都是些无处可去的可怜人,其中很多都是带着孩子的女人,她们一边为寺里干活,一边艰难地找谋生的路子。

苏苏既说了不带绿莺红鲤,自是不会一人住一个院子。一想便知道她是要住到寮房里去。

若是为了徐弘简生气,没必要苦着自己。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心中有所求了。再一想苏苏近来时不时流露的不安,郑嬷嬷便明白过来,苏苏这是想诚心礼佛,替小主子求个平安。

郑嬷嬷暗叹一口气。

昨夜是她想岔了,还以为苏苏这一去能冷一冷小主子。

郑嬷嬷恍惚想到昨晚小主子的神情,他像是不知道苏苏是为他去的慈济寺。不过也好,他自个儿琢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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