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听闻玄隐问话,唇皮轻颤,眼眶遽然泛红,渗出水意。好在闲暇时她锤炼过哭戏,这珍珠大小的泪珠说来就来。她放下手,眼泪逐渐在眼眶内打转。

“方才,方才有个坏人,变作法师的模样来威胁我,若是我不唤他哥哥,他便要将法师的身体夺走。我怕他伤害法师,所以才,才。”

声音逐渐熄焉,她咬住下唇,低着脑袋,拿发旋对着玄隐,话里尽是对她自己无状举动的责备。

“是我不对,冲撞法师,以后不会这样了。”

叶离不知他吃不吃哭戏这套,反正见不着他的神色,垂泪似珠打玉盘般响过一道,仅是觉察到他胸腔似若有若无的嗯了声。

女二家的眼泪还是不值钱啊。叶离感叹着,作势掩着衣袖拭泪。耳边听到窸窣摩擦声,一只玉骨清瘦的手递下来一方月牙白帕子。

她立马借梯子下台,云锦宽袖里悄悄冒出三断光润指尖,生怕自己的接触为对方惹来天灾怨怒一般,小心翼翼掐着帕子松松撑开得一角,往怀里轻轻一带。仿若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如今烟视媚行的狼狈模样,居然还不忘添上一句“多谢法师”。

玄隐浅声道:“拙僧并无责怪公主的意思。”

小小的脑袋垂在他胸口处,随着她抽噎时的轻颤,发髻上俏皮探出的发茸成为一处无法忽视的所在。细小的发梢尖儿,徐徐蹭着他的下巴。从唇角刮到下巴边缘,柔软细微。

主人丝毫不曾在意它的存在,委屈地将头埋得更深。发梢立即如伶仃细脚的蚂蚁,顺着他的下巴蹭到喉结。

“没,没关系的,”她没再哭,声音仍有哽咽,“我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害得智慧小师父不能早些进来帮忙。”

她丧气地坐到圆角凳上,脱开他的气息,面上焦急道:“连法师都无法离开,那京墨和智慧小师父会不会有事?”

“不会,”玄隐喉结滚了下,面无波澜,“附院幻境虽然离奇,但不会立即伤人。”

叶离听他说,院中幻境不断依据人心境变换,虽有迷障蛊惑之意,可本意不是伤人。故而有人沉迷其间,不可自拔,不老不死,成为阵灵真正的养料。清醒的人必然是少数,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个幻境是不是自己的求而不得。

玄隐补充道:“京墨被人引诱,错入院中。阵灵窥视他的梦境,便以此为饵,诱他无法离开。如今要找到他的踪迹,暂时先跟着阵中人。”

懂了,就是看NPC有没有提供什么有用信息。

叶离听到幻境不会马上取人性命,一时连京墨被人炼丹的隐忧都没了。可是,她不免有些好奇起来,玄隐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幻境,在里头耗了好几个时辰?

两人说话间,楼下哐当哐当骚动起来。叶离躲在窗边朝外瞄了眼,说道:“不好,那些人要来接你出嫁了。”

她说完,楼下的人似有了瞬移技能,一眨眼就走到二楼,重重砸起门板。

“迎新娘子啦,迎新娘子啦!”

门板薄似纸,一锤下蓦然弹开,一群套着艳色迎客喜服的小厮和婢女,似眼藏扫描仪绕过屏风,诈尸般出现。

他们喜气洋洋,胸前挂着红绸布绑的大红花,直勾勾地集体盯向叶离。

叶离呼吸一顿,再看玄隐。家仆们恍若输入了某种特殊程序,除了看到自己的目标,对其他人视若无睹。

既要从NPC这儿获得有价值的线索,她得先顺势成为府里那位倒霉小姐。

玄隐望到她冲这儿无声笑了笑,那笑仿佛就是在告诉他,法师,我也想做些有用的事,不枉此生。

婢女们嬉闹着隔开两人,欢欢喜喜为叶离套上一身大红嫁衣,蒙上盖头。随即赶趟似的,急急忙忙簇拥着她走下楼。

叶离让热情似火的NPC架牢,坐上花轿。轿夫“哦嘿”大喝,稳稳抬起。她坐在里头感觉这些人脚下踩风,还没有点点颠簸。

这飞一般的感觉不待她深切体会,两个婢女便合力急急将她架出轿子,心急火燎得仿佛再慢些新郎就会嗝屁似的。

叶离扯起盖头,她人还没进正堂,里面通赞已开始唱诵“叩首,叩首,再叩首”。待她走到庭中,通赞最后一句“送入洞房”遥遥传来。可称得上是仪式糊弄学之第一人。

谁会有这种火急火燎地婚礼?简直防着人来抢亲一样,一切都是过场。

叶离的脚都没落地,直接被人送入婚房。两婢女将她架到房里,神速退开,顺手锁门。

叶离听到牙齿咬碎某种硬物的嘎嘣脆动静,婢女在外嘚瑟冲谁道:“钥匙我便吞了,他纵使来了也找不到!”

叶离愕然,扯下红盖头。入目处,全是金灿灿的一片。房屋的主人对着屋子不吝珍宝,脚下铺的是四季常温的墨色暖玉,架上搁的是历代稀世珍品,正中间还悬着各大名家画作。连那中间的婚床,都是千年难遇的深渊灵木。

把婚房当仓库,这暴发户式审美百年难得一遇。叶离兀自琢磨着,婚床上坐起个消瘦的人,他肤色苍白,看着病入膏肓,一见到叶离却激动地连咳数声,脸颊腾出红晕。

他无奈道:“想要娶你可着实不容易。”

叶离瞬间失语,嗤笑着冷冷看他。

他摊开双手,无辜道:“阿离,若是不娶到你,这幻境我是真无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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