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锦楼二层雅间,夏渊和曹笠一左一右,分坐上首两把太师椅,香桃站在夏渊身旁。

曹笠瞥一眼香桃,轻轻端起盖碗,咂一口茶汤,漫不经心道:“听闻夏将军在边关时,清冷自持,坐怀不乱,没想到今日倒是怒发冲冠,为红颜了。”

夏渊目光淡淡一落,“曹丞相此言偏颇,曹公子作为朝廷命官,大庭广众之下,行轻薄之举,这要是传出去,有损文武百官的颜面,我也是为了正朝中的风气而已。”

曹笠冷嗤,语气里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狠厉,“你可知我身无子嗣,一直把曹启当亲儿子养,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我同僚数载,为了一个小妾,伤我子侄一只手,夏将军此举,是否太过残暴无情?”

香桃心里一惊,曹丞相这是故意把祸水往她身上泼,好给这件事安个“祸起萧墙”的名头,堂而皇之的掩去曹笠的轻浮行径。

思忖间,她眸光轻轻转到夏渊身上。

夏渊凤目半垂,嘴角牵出一丝不以为然的黠桀,“按照北雍律法,当众调戏良家妇女,可是要浸猪笼的,曹公子失去一只猥亵的手,身子尚能保住,如此却被丞相说成残暴无情,当真是不识好人心了。”

曹笠眼底氲出一层薄怒,“啪”的一声合上碗盖,“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夏渊淡然一笑,“丞相客气。”

曹笠以拳抵唇,哼笑出声,再抬头时,眼里已恢复了波澜不惊,“听闻中秋佳节,太后大宴群臣,特邀了府上的一位妾室同行。”

他声音一顿,目光越过夏渊落到香桃身上,“不会就是这位小娘吧。”

他的目光阴郁乌沉,被她盯着甚至比被曹启盯着还令人不适,香桃落睫,掩住眸中的厌恶,轻声道:“回丞相,正是妾身。”

夏渊正了正身子,堪堪遮住曹笠的目光,他修长的大手往前一伸,“丞相喝茶。”

曹笠收回目光,嘴角噙着玩味的笑,“难怪夏兄出手相护,原来是太后看上的人,那就是小侄有眼不识泰山了。”

夏渊眸光暗了暗,没接他的话,香桃隐在夏渊身后,也仿佛没有听见。

曹笠自讨了个没趣,霍然起身,眼光冷冷看了香桃一眼,一拂袖,不告而辞了。

待他的脚步声消失的走廊,夏渊起身,转脸看向香桃,“吓着了么?”

香桃以为他是说曹丞相的话,遂摇了摇头。

被太后叫去她倒不怕,太后这种贪生的人,说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就能糊弄住,否则上一世她也不会徒然被一帮道士骗空国库,还拖垮了自己的身子。

但,方才在一楼曹启被抬出去的时候,她看到了他满头满脸的鲜血,莫名心里一悚,上一世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浮现在脑海——

那时,她也是满头满脸的鲜血。

那种无助和恐惧在浑身蔓延,她的身子止不住轻轻战栗。

夏渊见她虽摇头否认,神色却凝重异常,只当她是故作坚强,安慰道:“那天我和祖母都在。”

香桃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对着他福了福身子,客客气气道:“方才谢将军出手相救,妾身无以为报,先不打扰将军了。”她找了个借口,兀自离开。

夏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愣,哪里打扰了?

香桃走下楼梯的时候,一楼大厅的血渍已经清理干净,众人却大多没有离开。

见她下来,众人眼前一亮,远远的纷纷作揖,七嘴八舌道:

“见过将军娘子。”

“可不可以请夏将军下来,受我等一拜。”

“听闻夏将军驻守边关六年,胡虏屡次来犯,都未越过边境一毫,这才有了我等的岁月静好。”

“夏将军惩恶扬善,有他在的地方,这风气都正了许多。”

“夏将军一身浩然正气,小人在他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这听了一路,香桃也明白了,这些人明着是夸夏渊,暗中却是在骂曹家人。

他们虽都是京中的富贵人家,也深受曹家人的祸害,碍于其权势,一直敢怒不敢言。

夏渊此举,可以说是大快人心,堂中的这些人虽是在锦衣玉食的环境长大,却也饱读了圣贤书,对于纵马驰疆,保家卫国的英雄充满了崇拜,今日一见,更是钦佩不已,遂都在这等夏渊呢。

香桃朝楼上望去,正好见夏渊阔步而来,众人亦都仰头张望。

夏渊高大威武,挺拔如松,信步走来,身上带着淡淡的威压,他神色沉静,一脸的果敢,众人仿佛看到了他沉着冷静指挥千军万马的英姿。

方才的喧哗立止,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下楼的步伐一阶一阶下移,待他下到最后一级台阶,又都颔首低垂,无声的向他致意。

刚刚那浮夸的赞美立刻显得无力,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发着光,是每一个热血男儿想成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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