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许姝禾早已经回去了,侯府的马车就停在离玉带桥不远处,云茵见她下画舫,忙快步走过来接。

隔得并不远,婉婉为了避让行人,就站在街边角落里稍等了片刻,因为站得高,她还能看见街对面正在人群中艰难跋涉的云茵。

“姐姐……”

身旁忽然有人牵了牵婉婉的袖子,她低头看,是个卖香包的小女孩儿,殷切望着她问:“姐姐喜欢这个香包吗?”

香包做工样式其实很普通,比不上婉婉自己做的精致,但托盘里只剩下最后一只,小姑娘大概卖完就能回家交差了。

婉婉不作多想,便从随身荷包里摸出几颗碎银子,大方将香包买了下来。

云茵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已经打算拿回去送给馆中最不挑拣的崔婆婆了,又想着问:“刚是又碰见那姜小姐了,她这次当着世子爷的面总不敢再为难你了吧?”

婉婉忙摇头,“我是自己想提前先回来,她应该都没注意到我。”

云茵听着才放心,这厢上了马车,她将那香包放在了一旁的小立柜上,因着外头风冷,便将窗户给关上了。

婉婉靠着迎枕闭目养神,不过一小会儿功夫,鼻尖却萦绕出一股异香。

她闻着不太舒服,便想起身找找源头,这么一动才觉得身子四处竟倦怠非常,四肢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儿都睁不开了。

隔了很久,醒来是听到耳边传来树叶拂动的簌簌声。

空气中带着清冽的寒气,婉婉从昏睡中稍稍集中神思,停滞了几息,才意识到自己现下并没有在做梦。

艰难撑开眼皮,眼前的视线简直模糊地不像话。

她凝眸等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目光正上方垂挂的绯色绣金海棠帷帐,头顶摆了副鸳鸯戏水的扇面绣屏,而她正躺在一袭银红软缎锦被上。

这么艳丽的陈设不可能是濯缨馆,又是什么地方?

“云姐姐……”

婉婉蹙眉嘤咛出声,无意中动了动身子,脑袋里却像是被人塞进去个铁球,一动便晃荡地脑仁儿生疼。

嘶地吸一口冷气,她抬手扶住额头回想许久,晕倒前的记忆才终于开始回炉。

马车里的香气哪里来的,无缘无故躺在陌生的地方,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啊……

心里的害怕和惶然,突然像是泉水似得汩汩往外冒,直逼出了婉婉一身涔涔冷汗。

但她也来不及多想究竟是谁下的手,哪怕再迟钝的人,现在也该明白过来此地不宜久留的道理了。

绣床周围的帐幔四垂,挡住了视线。

婉婉捂着脖子轻手轻脚起身拨开往外看了看,南边门口摆了一扇插屏正掩着门口,看不清屋外的情形,只听声音一片寂静,似乎并没有旁人。

她从床上下来,还没来得及站稳眼前就一阵晕眩,险些直直向地上栽倒过去,幸而眼疾手快抓住了床边的帷幔,才堪堪稳住身子。

闭眼静待片刻,好不容易等眼前清明些,婉婉正打算重振旗鼓时,谁知天不遂人愿,屋外廊檐下已经有脚步声响起,正渐次逼近而来。

婉婉心头霎时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呼吸都不由得一滞,回过神连忙竭力快步往一侧的窗边逃去。

只可惜她才走到一半,便只听屋子南面插屏外的木门,吱呀,响了一声。

——已经有人进来了。

那是个男人,脚步声沉重绕过屏风,屋里不大,视线足够一眼尽收眼底,而后步伐明显一滞,不悦地问:“人呢?”

那人一开口婉婉便听出了他的声音,是章二。

后头手捧托盘的小厮,掀起眼皮冲屋里一扫,方才送进来还人事不知的小美人,竟然错个眼儿就不见了,只剩下一朵掉落在窗口边的簪花儿。

章二脸色阴郁踱步到窗边,朝外头看了看,抬起一脚将地上掉落的簪花踩得扁平,回身烦躁斥道:“去找啊!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小厮吓得浑身一颤,片刻也不敢停,忙飞快出门去通知不远处游廊上的侍卫了。

章二却没有走,他料想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就算逃出了房间也踏不出这间宅子,找回来重新送到面前,只是时间问题。

章二回身坐到床边,眼前又浮现了那小美人儿的模样,云鬟酥腰、窈窕婀娜……

当然,他一个忠武将军府的公子哥儿,不可能独缺这一个漂亮女人,还需费这等两次三番的功夫。

只是她不一样,谁让她是陆珏从灵州带回来的?

有贵人之令要不择手段逼问出她的来历,他刚好一并将她受用了,也不过只是因势乘便而已,若非有那位贵人撑腰,章二扪心自问,并没有铤而走险直接去触陆珏霉头的底气。

屋里一时安静极了,章二闲着无聊开始轻哼着什么曲子。

婉婉躲在南边一处柜子与墙壁之间狭窄的夹层中,双手紧紧捏着衣摆,心脏几乎挣扎着要跳出来。

她怕自己因为太过紧张,牙关打颤发出声音,默默抬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祈祷那朵簪花能将章二等人的注意力引到外头去,那怕久一点也是好的。

侯府的人现下一定已经发现她不见了,会有人来救她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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